“阿公,你说人的头一旦离开了自己的脖子,还能够说话吗?”
樵夫暗叹着长愿如此念念不忘刚才在法场里发生的一幕,看来是真的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都怪他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愿儿,你性子就爱这么胡猜乱道的,回去可别在你阿家面前口无遮掩的,她可从没见过人砍头,指不定会被你说的话吓一跳!好了,今天我们下村发生的事情,你切莫太放在心上,人被砍了头,怎么可能还会说话?早已经必死无疑了!”
“奇想天开而已嘛,解放一下紧绷的脑子。阿公不要那么认死理儿呀。”
在这样的生活里头,长愿不知道如果人没办法学会开解自己,会被朝折暮折压到个什么地步?
山路崎岖难走,长愿是第一次下山,但好在樵夫是个中高手,两人在天还没黑之前已经回到了长村口。
长愿捧着碗走着走着又被樵夫一把拉住了麻衣后领,“愿儿,让他们先过去。”
长愿这才抬头去看,那村口走来的两三人拖着几具尸体,樵夫把她拉到身后站在最前面成了一道人形屏障,为她阻断了病疫晦气的传播。
两人怀着沉重的情绪等几人走过,这才走进了长村落,一段黄土低分水岭过后,就是阿公和她长愿的家!此刻,什么东西都烟消了云散,化为乌有。
樵夫将木车刚推进小院,长愿还站在门外就大声地欢呼了起来:
“阿家!长愿回来了!”
一道促促停停的脚步声响起,木门“咿呀”一开,一个老妇人走出,脸上的笑纹犹如一道道沟壑,深深地陷了进去,也陷进了长愿的眼底。
长愿不假思索直接上前抱住了老妇,口中喃喃细语着:“阿家……阿家……这些年中的每一天……我都好想你的……”
长愿说到哭声明显了起来,声音低哑了起来,就不再出声,只静静地抱着妇人,倚靠在妇人怀里。
樵夫放好木车用井水一冲一路下来车轮上沾满的泥垢印子,转回来看到了妻子如诉如泣的模样,连忙又将两人拉开,对着妇人使了眼色道:
“长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别站在外面了,先进屋吧,你身子又受了凉,还是我来做饭吧。”
“好的,东西我都洗干净了,就搁在砧板上呐。”
说着,就拉着长愿进了屋,樵夫站在小院里,脚踩在了山泥混着井水湿漉漉一片的地方,脸上已是无计奈何的一片懊恼。
里屋,长愿被叫坐在地上的草叶席上,妇人佝偻着身体从箱柜里面端出了一盘蜜干子,她温粹温厚的眼睛中带着想取快女儿的暖意。
“乖囡,你最喜欢的蜜干子。”她边说边把整盆的果盘子都交给了长愿。
满满的一盘蜜干子,裹着糖霜,整整齐齐地被摆放着围成了三圈,盘底,其实已经出现了些条在蠕动的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