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男人下马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执着刀柄搜寻了山间四围的一圈,毫无所获,男人抿了抿唇,口齿间很快被雨水酸苦的味道充斥。
最后,那已经不再呼吸了的女人被人拖起、扔上了马,马蹄再次高抬蹶子扬起飞土绝尘而去。
月色偏斜落在远处的村庄,夜半三更,人迹无几,寂寥的潇潇蒙蒙密雨打在村庄的蓬顶上,避寒的几间草屋上茅根被大风大雨吹走,于顶端往下面、往里面淅淅沥沥地漏下豆大雨点。
天成盖,地为庐,匠心变乱,草木荣枯,示威于室而枯本竭源;山崖下,枯枝败叶的软泥洼地旁边,婴孩的啼哭死声活气,正有气无声地嚅喃丝丝。
一夜的惨雨酸风未歇,村落就在飘风暴雨之中风雨飘摇,强挺了过来。
翌日,轻风清凉,晴云秋日,村落中劈柴的樵人赶早下了山,背着重树粗根回程的途中,尿意涌来,他放下树柴,走到洼地旁边解手之际,阵阵细微的动静在那处隐蔽的灌草丛中传来,声音疑似小儿的啼哭。
樵夫即刻拉起解下的麻布裤头,拔起腰间插着的柴刀,钻进了草丛里面一探究竟,那声音时断时续,近在咫尺。
蔓草荒烟,樵人一把镰刀拨开了灌草上的的枯茎朽骨,弯弯的刀尖挑走树杈时连带着一件棉物挂在了刀剑顶端,底下露出了一个赤裸的小儿,露出着无瑕白玉的手臂上刺满了尖锐的枯枝烂叶,丛山旷野中,一个女婴被弃置山间。
女婴全身依旧湿漉漉的,细小的水滴还挂在身体上,嘴里时不时啼喃着,她漆黑一对与昨夜豆子般大小雨点的眼睛跟樵夫对视上了。
想到昨夜刚下过一场电掣雷轰的倾盆大雨,正处衰感之年的中年樵人看了女婴一眼。
想到了自己刚得病死去的儿子,然后鬼使神差地又联想到了村落神社祭司的话,心再狠不下心肠,也想要为自己的儿子逆天改命一回。
于是樵人将镰刀上的棉布取下,把刀插回腰间,用棉布再裹上了婴孩,最后双手捧起了枯草堆上的女婴,抱进竹筒后,将她与几捆树柴放在一起,径直走上了山。
山路崎岖,特别是一夜寒雨过后,路滑泥泞,十分难行。
中年樵人攀附着竹杖咬牙走回村落后,脚上一双草鞋沾满了泥垢,他将背上的竹筒放下时,村口处迎面走出了几个他见过几面的村落男居民,他们的手里就拖着一具死尸。
一伙人,一张脸,他们脸上清一色写满了饱经忧患成疾的愁肠百结,灾疫的折磨,盗贼的猖獗,文室的暮景残光,他们这些老弱病残的贫民,都是贱命一条,吃了上顿没下顿,随时都是一抔黄土。
司空眼惯了,樵夫一只脚还没有踏进村庄,对面又有人走了出来,这次走出的人数比先前一伙还要少,但拖在土地上的脚却有六只,中年男人立刻将竹筒抱了起来,退开了一步。
走进村落,村道一边稀疏破敝的店铺中,有神色漠廖的一些村民冷眼旁观,视若无睹,也有人言轻微的平民长长一声苦叹:“唉,今天又多出了四具,老天不给人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