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说邵子期一行人随了那传话女官,同往万寿殿而去。
一时进了正殿,迎面便见圣上、皇后的龙椅凤座早已端放其上。那宝座之前皆各自设了一席,每一席旁又另设了两处雕花高几。几上或摆了时鲜的花儿,或放了山石苔藓映翠的小巧盆景,又或是盛着鎏金的炉瓶三事。宝座之后,另摆了一架金制的龙纹折屏。其间,一应搭手、坐垫亦是各自齐备的。
除此之外,殿内又另摆了十几处小席,每一席上皆摆着一只官制花瓶,有削肩瘦腰的玉白柳叶瓶,有侈口丰肩的描花观音瓶,亦有直颈圆腹的青花天球瓶,形制之多,不一而足。
而这每一只花瓶之内,皆各自插了一枝绢制宫花。这席有几处,花亦有几样,一席一花,竟是全然未有重样之花。更为精巧的却是,那枝上之花皆仿的惟妙惟肖,觌面相逢,恍若迎风飒飒舞。
邵子期游目四顾,细瞧了一圈。只见那瓶中绢花做的倒也别致,有梅花、杏花、桃花、牡丹、石榴花等十多种各季香花。众花齐放,群花各异,倒也算是一段奇景。
那传话女官垂首缓行,将沈辛夷、赵文华引至席间坐定。而邵子期等小一辈的,则另引至别处而坐。
“今儿这座次安排倒巧。”赵文华徐徐坐定,轻掐着自己桌上的牡丹花瓣,笑道。“沈妹妹眼前的这枝石榴花,颜色染得真俏。红花栖枝头,喜鹊喳喳叫,这红彤彤的石榴花可不是应了妹妹的福运呢。”
沈辛夷瞧着眼前火红的石榴花,柔柔一笑道:“又哪里来的什么福运,姐姐惯会取笑妹妹。这石榴花不过是民间的杂花儿,遍地皆是,又哪里比得上姐姐桌上的那株牡丹呢。这百花之中,也就这牡丹才能当得上国色天香四字。”
赵文华眸中闪过一丝浅浅的异色,掩唇笑道:“我夸赞妹妹,怎的到了最后,反倒叫妹妹说起我来。这石榴花譬喻多子多福,是世间女儿皆求得运道。妹妹是儿女双全的人儿,可不是应了这破天的福运。只可怜姐姐,有些运道,是想求都求不来的呢。”
沈辛夷因那赵文华膝下只有一子,便以为她说的是那儿女远道一事。虽说心下暗自替她惋惜,但也无可奈何,少不得轻声细语的宽慰了她两句。
就在两人说话间,又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位夫人。待彼此间打过招呼,皆依序坐于席间。不多时,又进来几位男客,因着是素日里相熟之人,这才未引了骚动。
沈辛夷一见今儿设席之法,眉头不自觉的轻凝了一下,柔声道:“今儿这赐宴,我怎么瞧着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家宴。这男女之间,又怎能同席,没得坏了祖宗规矩。”
赵文华抬手立于唇边,示意沈辛夷禁声道:“妹妹这话,今儿可不能混说的。若是叫人听见了,可是了不得的呢。”
沈辛夷见赵文华面色微变,遂也压低声音道:“难不成这其中还有的别的缘故。”
“可不是,今儿这设席的法子还是圣上起的头呢。”
“这又是怎么说的。”沈辛夷不解道。
“还不是因圣上嫌那往年里的万寿节皆是一般模样,生生的叫人腻歪,今儿方才换了这新鲜法子。”赵文华轻嗐了一声,并不愿细谈,遂暗自转了话头道:“且不说这个,妹妹可瞧见这案上绢花了,据说还是借了那百花贺寿的名头呢。”
沈辛夷见赵文华的语调颇为斩剪,似是知道这内中隐情,便笑问道:“我细瞧着这席间绢花,只摆了十二种罢了。这百花贺寿的名头倒是从何说起的,说不得要劳烦赵姐姐给妹妹讲讲这此中细由。”
“哪里当得起劳烦二字,沈妹妹真是客气。”赵文华嗔怪了一声道。“不过就是咱们姐妹间寻常闲话罢了,叫妹妹这么一说,倒唬得我不敢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