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说剪昔息声藏于绿竹丛后,将心中思虑尽数细顺了一遭,又听旁里许久未有声音传出,方才悄然立起身来。
因着前几遭的一场细雨,那绿竹丛间尽是些枯叶烂泥。剪昔因着方才被谢庭玉发现了踪迹,一时倒未曾注意自己的仪表。如今好不易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身上挂了不少的干叶枯枝,就是脚下的一双绣花鞋上,也沾染了不少的泥污,几要将原来鞋面的颜色遮掩殆尽。
剪昔本就不在意这些琐事,心道回去换下也便罢了。可没走两步,忽瞧着方才两人所站之地也有些许湿泥,脚下步子便猛然一顿,越觉自己此举不妥。这诺大的襄国公府中,虽说奇花异草不在少数,可这绿竹却是未有多少。若是自己这般大刺刺的回去,叫那有心人瞧见,一时起了疑心,岂不是自己犯傻,上赶着与人方便。
剪昔提着裙角转悠了两圈,倒也很是无奈。忽想起园中似有一处小湖,寻准了方向,便直奔而去。剪昔自拣了湖边的一块平坦大石,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来,垂首将脚上的鞋袜除去。好在那鞋上的泥渍未干,在水中轻揉了几下,便已瞧不出一丝痕迹。
如今,尚未入秋,天气犹自闷热。倒是这湖水冰凉凉的,煞是喜人。剪昔瞧着左右无人,索性坐下身了,光着两脚在湖中玩起水来。几尾锦鲤误以为有人过来投食,慢悠悠地凑了过来。剪昔一时兴致上来,伸着脚丫去踩那几尾锦鲤,倒是惊得鱼儿四处乱窜,一会便失了踪迹。
剪昔也不在意,只晃着两只雪白的脚丫在水中戏耍。串串水珠自剪昔脚下掀起,留下了剪昔银铃一般的轻笑。剪昔舒展着双臂,伸了一个舒服的拦腰,又念着旁里无人,索性躺下身子,摊在岸边的大石上。
彼时,玄月初升,银霜自天际四散而下,照亮着一个个四方天地。剪昔痴迷地盯着那轮圆月,一滴清浅的水意自颊边陡然滑落,似是汗水似是露珠。剪昔只觉自己心中一片混沌,丝丝凉意自背脊陡然侵入,剪昔不禁打了个冷颤,缓缓做起身来。
剪昔盯着眼前的一汪静水,默然良久。她缓缓将自己裙边的水迹拧干,又默默地穿上了自己的鞋袜。四周只有些许知了与蛐蛐的撩人啼鸣,未有一人知晓此刻的剪昔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剪昔轻手整了整鬓角的碎发,一路默然的回了栖身小院。方一进院,便见汤圆一人正坐在廊下的矮栏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汤圆一见剪昔自院外而来,忙从那矮栏上跳了下来,蹦跳着迎了过来。还未到剪昔跟前,口中先开始嗔怪道:“剪昔姐姐这是到哪里去了,一个下午寻不见人影也便罢了。方才送饭的婆子都来了两遭,姐姐还是未见露面,真真急死个人了。”
剪昔轻掐了汤圆的鼻尖,失笑道:“你呀,还是逃不了一个吃字。你寻我做什么?打量着我不知道你今儿下午做什么去了。”
汤圆两眼一眨,皱着鼻头问道:“那姐姐说我今儿下午做什么去了,我可不信你能猜的着。”
“勿忙勿忙,且叫我掐指一算。”剪昔两手一背,煞有介事地围着汤圆转了两圈。
汤圆得意洋洋地仰着小脑袋,摇头晃脑的说道:“姐姐又不是那牛鼻子老道,又跟我玩这些虚的,我才不信呢。”
剪昔轻遮了半脸,在汤圆背后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意,待转到了汤圆眼前,却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盯着汤圆直点头道:“知了知了,必是错不了的。”
汤圆被剪昔的一板正经的模样唬了一跳,当下也失了两分自信道:“姐姐快说,且别在那里吓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