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猪头的生意本就不是他们铺子里的主要生意,客人抱怨上几句,他们也就是少卖上一点,对于铺子整体的大局影响不大的。因此,被萝卜条的事情搞的焦头烂额的张管事也就顾不上这些细节末梢的了。
现在遇上了付家提出了猪头的事情,张管事才没有顾虑的张口就问他们是不是带了现货来了。
让张管事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么一点的小事,付家丫头也没有强求,而是客气的给他留出了拒绝的余地。
真是个的仁义又聪慧的小丫头呢。
这么想着,张管事脸上的神色畅了快了起来,亲昵的一拍付云的肩膀,像是一个和善的长辈那样,大笑着说道,“走,咱们去看看你们的卤猪头去,我赶了这么长的路,肚子也饿了,正好可以大吃一顿。”
看着张管事轻松畅快的样子,付云的心也跟着踏实了下来。
昨天,小柱子已经和她说他们铺子里猪头肉的情形,但是她不愿意让张管事为了这件事对小柱子起了疑心,又想让张管事痛快的收下他们的卤猪头,所以有些刻意的让张管事误会他们要卖所有的猪肉,然后才又拿捏好时机澄清了误会,提出仅仅把卤猪头卖出去而已。
如此先抑后扬的一番说辞,果然没有让张管事对小柱子有任何的怀疑,还亲昵的喊着她去看卤猪头,好像那些猪肉已经被他买下了一样。
娘一直在有些忐忑的瞅着张管事的神色,见他笑的畅快,知道事情十有八九成了,赶紧赶了几步,掀开盖子,取出了一个已经冻成一团冰疙瘩的卤猪头来,上面汪着的那层猪油已经凝固成了乳白色,但就形色上来看,这样的卤猪头比刚出锅的时候差了不少,那种冲面扑鼻的香气也变的若有若无了。
张管事是杂食铺子的管事,对于食物是很在行的了,虽然这样的卤猪头已经没有了刚出锅时候的成色,但是仅凭着那些若有若无的香气,张管事已经给付家的卤猪头的定了调子。
轻轻的接过了眼前的卤猪头,翻来覆去的细细查看了一番,又用指甲挑了一点送到了嘴里。闭着眼睛细细的咂摸了一会儿,张管事才公正的评价道,“不错,不错,确实不错,跟卤头张的手艺也差不多了。”
卤头张是宁县有名的做卤肉的师傅,一手家传的手艺在宁县无人能出其左右的。而王一刀只是在松坡屯一带以杀猪着名,比起人家卤头张的名气来差的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现在,听到县城里大杂食铺子的管事张大年能把王一刀做的卤猪头和卤头张相提并论,不管他的结论是不是比的上,对于王一刀的手艺来说,这都是极高的评价了。
听了张管事的评语,爹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来,挺了挺脊背说道,“这是咱们这一带着名的王一刀的手艺,要是一般人做的东西,咱们也不敢拿到您张管事眼前来碍眼啊。”
对于这个王一刀,张管事也曾经有过耳闻的,但是他听到的都是他杀猪的名声,没想到这个王一刀做猪头还能做的这么好呢。那他是不是可以?念头刚起,张管事马上摇了摇头,想起了自己因为一时好胜惹下的萝卜条的这桩麻烦事,他还是按耐下心头的那个冲动。
心头转了几转,张管事笑着问道,“这手艺确实不错,咱们铺子里可以替你们卖了,你们现在有多少这样的卤猪头?”
“咱们已经攒了六十个猪头了,”爹老实的说道,“都在大车上放着呢,还请张管事过目。”
爹的话音一落,付云紧跟着说道,“到这个月底,咱们还有六、七十个这样的卤猪头,一事不烦二主,想一并请张管事帮忙了。”
张管事再次掂了掂手里的猪头,痛快的说道,“好,你们这六十个猪头我全要了,往后的几十个也都包在我身上。至于价钱么,……”
张管事卖了一个关子,目光矜持的扫过了付家一家人等待和期望的眼神,最后落在了神色最为平静的付云的脸上,有些悻悻的说道,“咱们也不是大了一次交到了,我怎么也不能让你们吃了亏的。这价钱按照二十文一个算吧。”
“二、二十文?”紧绷着神经的大山第一个大声的喊了出来。
爹娘和云华、小石头虽然没有失态的大喊大叫,可以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了欢喜至极的笑容来。
就连曾经手握大公司的付云也都有些吃惊,她知道过城里面的消费水平高于山村,也曾经设想过大铺子里的进货价格可能会比他们山村市集上的价格要高的,但是能高出了这么多来,竟然翻一番还不止呢,这还是让付云没有忍住心头的吃惊,脸上也露了出来。
看到付家人的表现,尤其是那个小丫头的吃惊,张管事心头终于舒坦了起来,虽然他对这几十个猪头的出价也给那卤头张的价格一点也不低,也不过多花了几百文钱而已,可能看到那个平时都喜怒不形于色的小丫头这样的表情,他觉得这几百文还是花的值了。
“哈哈,哈哈,……”张管事畅快的大笑着,豪气的说道,“对,就是二十文。来,来,来,咱们连猪头带萝卜条的一块把这掌算一算吧。”
两千三百碗的萝卜条,就是四千六百文钱,刨去五大车大白水萝卜五百文的定钱,萝卜条就是四千一百文。
而卤猪头是六十个,每头二十文钱,那就是一千二百文。
这两项加在一起就是五千三百文,换算成银子的话就是整整十两银子,还余了三百文,而大子换算银钱官方手续费是五十个大子,最后是十两银子外加二百五十文个大铜子。
付云在心里已经把帐都算清楚了,可是有了上一次被张管事质疑她心算的本事之后,这一次付云不敢再造次,虽然心里头算的明白,却还是装作认真的样子,看着张大年取过了算盘来,‘噼里啪啦’的算了起来。
张大年一笔笔的算这帐,付云也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要是这五千吊的大子换成十两银子的话,就是白白损失五十个大子啊。眼下家里正在杀猪,给乡亲们的定钱还有给王一刀的工钱,还都是用大铜子结算的。这么算下去,好像他们没必要把大子全部换成银子的。
上一次他们是去李子沟,拿着那么多的大铜子实在是不方便,所以她当时一狠心就付出了三十五文的手续费,换成了银子。今天,情形又有些不同了,他们和张大年交割清楚后,就直接回家的,拿着铜子没关系的,那五十文的兑换费,就是有些可惜了。
付云心疼那五十文的兑换费,忍不住有些担心的向着爹的方向瞥了过去。而爹的眼神也有些飘忽,总是瞥向他们赶过来的那套车马,眼神里闪烁着欣赏的光芒,但是那光芒一闪即逝,很快就换上了一丝舍不得的黯然。
等到张大年的算盘声一落,爹的眼角一跳,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说道,“张管事,我,我还有一件事想和您商量?”
“哦?”张大年从算盘上抬起了头来,眼神飞快的扫过了一旁的付云,见小丫头脸上也闪过一丝疑惑,张大年反到定下来神来,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的问道,“付老弟,你说说看,能商量的咱们都好商量。”
“是这样的,”爹憨厚的搓了搓手,“这段时间咱们一直使着你们的这套车马,您,能,能不能割爱啊?”
“原来是这事啊,”张管事稍稍一愣之后,大声的笑了起来,“这事好说,这事好说,就是你们不提,我也要说这件事的。”
“您说,您说。”爹不知道张管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咱,咱们听您示下。”
“老弟啊,我跟你说老实话,”张管事抬手拍了拍爹的肩膀,亲切的说道,“咱们这套车马当初置办的时候花了三两银子。”
“三,三两?”爹有些吃惊的重复了一遍,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了,闲在家里还有一个小马驹子呢,只要自己肯花些功夫和心思,最多也就是半年的时间,小马驹子就可以使用了,到时候咱花上五六百钱打上一辆大车,也就是置办齐全了。
最多也就是有半年时间不方便,自家也就置办齐了的东西,现在却因为一时的贪念,要多花上近一吊钱呢,爹越想越懊恼,如果时光能倒流,他肯定不会一时冲动说出那些要人家的车马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