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国皇宫，尉迟宸入住的寝殿内。

尉迟笑低垂着脑袋，静静立于床旁，连一个字也不敢吭，床上人面如白纸，毫无活力的模样，生生扯痛着床沿人的心，尉迟宸手轻轻拂过她已稍稍失去红润的唇，那全身散发的寒气，足以将整个寝殿冻结。

宴殿中的一阵心慌，一声怒吼，震碎了殿内所有碗筷桌椅，就连流国女皇都被吓得花容失色，可他的心却只在眼前人的身上。

“说。”简单一个字，明明不带一丝感情，却让尉迟笑心头猛然颤抖着。

“皇、皇叔......”颤悠悠地叫了一声，见尉迟宸并无一丝反应，尉迟笑赶紧数着指头，将莫夕瑶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大大小小的毛病都说了个遍。

“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但换来的却是尉迟宸一声毫无感情地质问。

“皇、皇叔，我这一路上真的没少给她吃药，皇宫内能偷到的好药我真的都偷了，可是.......”尉迟笑再次垂下眼帘，想起莫夕瑶一路上拼命的模样，心中其实也是心疼的。

“可是她一心只想着找你，根本就不听我劝。”

而且，退一万步讲，莫夕瑶是皇婶啊，他口才上说不过莫夕瑶就算了，在身份上就已经输了好不好。

尉迟宸的手轻轻握着她娇小的手，心中真不知该开心还是该心疼，她为了他义无反顾地来了，他是该开心的，开心在她心里，终于有了他的一席之地，可偏偏他又希望她没来，若是没来她的身子是否已经养好了？

“其、其实，本来也不至于晕倒的。”虽然尉迟宸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可尉迟笑还是忍不住想开口，那样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莫夕瑶，他想让尉迟宸看到。

“昨晚...我进宫寻母妃，恰巧听到了今日宴请各国的事情，我告诉她之后，她便下定决心要来，而且要赢回你的心，所以......”

所以熬夜缝制了那身战袍，尉迟宸心头猛然一紧，目光盯着床内被她紧紧拽在手中的衣服，心口剧烈颤抖着，拆了他的车帘缝制的衣服.......这世上怕是没女人敢这般敷衍他，只有她，可也只有她即便这般敷衍，他都能觉得欣喜。

“而且......”说到这里，尉迟笑忽然有些犹豫，“继续。”尉迟宸却是毫不犹豫地开口了。正如当初莫夕瑶想知道他经历了多少痛苦一样，他此刻也想知道，在他不在的日子，她独自一人承担了多少。

“你可以摸摸她怀里，那里放着她的至宝。”尉迟笑轻声说道。尉迟宸微微一怔，他从未听说莫夕瑶还有至宝，但手还是小心地摸索了过去，手指轻轻触碰，他的心头又是一颤。

“我也是在一次给她检查时知道的，那时给她翻身，这东西不小心掉了出来。青幽青竹吓坏了，她们说，‘这玩意若是丢了，公主这命就算救回来也没有意义了。因为在无数次死亡的边缘，这就是公主的希望，公主的命。’”

尉迟宸的身子蓦然僵住，强大如他，他也以为世上再无他不敢做的事儿，可这一刻，就连从她怀中将东西取出来都变得那般艰难。

“皇叔，你知道嘛。”尉迟笑的声音还在继续，“青幽青竹来找我的时候，我也不想救她了，我看着你坐了两天，我不知道你恨不恨她，但是我恨她，恨她让你心痛，让你又一次面对痛苦，面对被抛弃的事实。可是......”

心头一阵哽咽，作为男人的尉迟笑都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可是我看到她的时候，我...我的心静止了。”

“她全身就像被抽干了一样，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双唇也苍白得可怕，她全身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因为没做处理，已经有些溃烂，可却流不出一丝血迹。我以为她死了......

但当我走近一探才知道，她还活着，青幽青竹说‘只要公主保持着那动作就不会轻易死去。’”

尉迟笑微微笑着，学着她当时的模样，十指染血的双手，紧紧捂在胸前。尉迟宸没有回头看，但他也猜到那是什么状态，因为此时，她下意识地也是一样的动作，一只手紧紧拽着衣服，一只手死死捂在胸前。

“半个月，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我大概都快耗尽了毕生所学，连父皇藏在内殿里用来续命的丹药都被我偷出来了，我才唤醒她。可是看到她醒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对了没有。”

他的心，一直在尉迟宸和莫夕瑶之间摇摆，可是两头，他都狠不下心。

“做对了。”尉迟宸稍稍用力将那对耳饰从莫夕瑶手中夺了出来，在看清东西的那一瞬，他笑了，笑当初做了这东西，笑当时厚着脸皮送给她，若是没有它，或许此生他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笑儿，谢谢你替我守了她。”平生，尉迟宸第一次道谢。尉迟笑微微一怔，随后也跟着笑了。他就知道他猜的没错，在皇叔心里，有些人，有些事，认定了便永远不会变了。

漠然转身，他满足地离开了。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阳光透过小窗偷偷地洒落进来，温暖了床上人憔悴地面容。

“也谢谢你，这么快来到本王身边。”尉迟宸轻轻抚过她的发梢，随后倚着床框，缓缓合上眼帘。

尉迟笑已经给她吃了药，说多多休息就会醒来，所以，他从现在只要一刻不离地守着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