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艮穿了一身很厚的衣服,毛的皮的,陆羽也认不出是什么动物的毛皮,他想起家里还有几张硝好的羊皮,现在看来这些羊皮得用上了。
雪很厚,陆羽走在前面,给身后的梁艮淌出一条路来,两人一前一后,先去了小毛家。
进了院子,陆羽没听到小毛屋内有人的声息,他不由心里一紧,连忙跑过去拍门。
拍了好一会儿门,都不见屋里有人来开门,陆羽心里觉得不妙,手上用力一按,里面的门栓就应声而断。陆羽身后的梁艮愣了一下,接着也喊了一声:“老人家?小毛?在家吗?”
小毛死了,他奶奶也死了。祖孙俩缩在床上的一床薄被子里,身体已经凉透了。陆羽不用去摸他们的呼吸,就知道他们都死去多时了。
陆羽木木的站在床前,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乖巧懂事的小毛,虎头虎脑的小毛,他死了。这对可怜的祖孙俩,死了儿子媳妇,没了父亲母亲,相依为命的祖孙俩,死在了一个寒冷的“冬夜”。
小毛不是陆羽的儿子,不是陆羽的侄子,不是他的什么人。但陆羽见那祖孙俩一脸苍白的缩在被子里,还是忍不住想哭。如果不是梁艮在场,陆羽很可能会嚎啕大哭出来。
陆羽静默良久,梁艮也没有说话。
……
“唉。”沉默了好一会儿,梁艮叹了口气,又说:“咱在去别家看看吧,这里我等中午再叫人来处理。”
“嗯。”陆羽用力的吸了下鼻子,猛地吸进去了一阵的凉气,让他胸口有点难受。
陆羽转过头,不经意看了地上一眼,又愣住了。
地上有一堆木片和碎步,和一根坏了的火折子。
梁艮也看见了地上的东西,也和陆羽一样,愣住了。
这对祖孙俩,昨晚也是想过要生火取暖的,但可惜的是他们家的火折子用不了,生不了火。而外面又风雪交加,天寒地冻,这一老一小都无法出门去借火折子,他们是想抱着硬扛过这一晚上的。
可惜的是,小毛和他的奶奶,都没能扛过这一晚的风雪。
陆羽难过又自责,他回头看了床上的小毛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梁艮也摇了摇头,出去了。
昨天和昨天晚上,所有人都很难熬,但不幸中的大幸,除了小毛和他奶奶,镇上居然没有人再被冻死。或许是几年前的那两个寒冬,让存活下来的人们学到了宝贵的抗寒经验。这些经验,救了他们的命。
陆羽回去了,他对梁艮说,自己回去后尽量多烧些炭,会送镇上来。梁艮没说什么,只叮嘱陆羽自己也保重身体。
出了镇子,陆羽踏着厚厚的积雪,飞奔回了家。
见到陆羽两只眼睛红红的,言溪安就过来问他,镇上是出啥事了?其实她想问是不是陆明家出事了,却没敢开口。
陆羽说:“小毛死了。”
“小毛?就是那个和她奶奶一起生活的小毛么?”
“是他,他奶奶也去了。”陆羽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言溪安姐弟俩都见过,认识小毛,都知道小毛是一个可爱的,懂事的小男孩。从陆羽口中听到这个噩耗,姐弟俩都很震惊。
陆羽低着头,双手揉了揉眼睛。
言溪安坐到陆羽身边,握住他的一只手,柔声说道:“大叔,你也别难过了,小毛……”话没说完,言溪安却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兰摇芳不明所以,一脸愕然。言溪定也是一脸的沉重,但并没有哭。
言溪安边哭边说:“前几年,那么难过,天那么热,又那么冷,小毛都扛过来了,这咋才一个晚上,就没了呢……呜呜呜……”言溪安越哭越难过,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陆羽拍了拍言溪安的肩膀,双眼也滑下了两行泪。
“溪安,大羽哥,你们不要哭了嘛。”兰摇芳不大明白这两人为什么突然这么难过,但是受他们二人感染,她的眼眶也红了。
陆羽心里堵堵的,没说小毛他们是因为火折子坏了,生不了火取暖才冻死的,他怕自己说了,言溪安更难过。
陆羽忽然想到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的本意是天地看万物和那个丢掉的草狗一样,并没有对人特别好,对其他的万物特别差。但很多人的理解是天地没有仁心,对所有的生灵都当成草狗一样的垃圾。在本书里,就是第二种意思。)
难过归难过,饭还是要做要吃的。
水井被冻住了,水池也被冻住了,水池中的荷叶荷花,一夜之间通通被冻死了。至于后院积雪覆盖下的蔬菜,陆羽没去看,估计也全部被冻死干净了。
取了积雪化水,陆羽做了些饭菜。他本来是想送一些去给言籍白夫妇吃,但想着白天屋外也没到冷的不能走路的地步,所以还是去把言籍白他们接了过来。毕竟饭菜端过去,路上就得凉了。
陆羽没有吃饭,其他人吃饭的时候,他就在准备扁担和绳索,下午要出门去砍柴。陆羽要砍很多很多的柴,要烧炭,烧很多很多的炭。
出门砍柴前,陆羽又在村里转了一圈。阳山村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闭门不出,陆羽去了几家,他们都说太冷了,过冬的衣服都还没洗,就得硬穿上。并且没有几户人家备着有木炭,昨晚取暖,都是烧的干柴。
村里没人被冻死,即使那几位平时身子就不怎么好的老人,也熬过了昨晚,活了下来。于是陆羽又难过了,心想如果小毛他们昨晚能生了火,他们就能活下来了。陆羽有点怨恨自己,怨自己为什么不给他们生了火再回家。
可惜陆羽有治病救人的本事,却没有起死回生的手段。
下午雪已经不下了,陆羽出门砍柴,言溪安要跟着一起去,陆羽没有答应。
言溪安板着脸,说自己一定要跟着去,不让去就生气,就要闹。
陆羽无奈,就说让她在家里待着,如果不怕外面冷的话,就帮忙把后院稍微打扫一下,尤其是靠近山壁的那一块,还有那座很久没用过的炭窖,都要清了积雪,准备烧炭用。
砍了一担柴就挑回家放下,接着又出门再砍,一下午,陆羽片刻都没有休息,到天黑时,砍了有七八担的柴禾。
言籍白他们都劝陆羽稍微歇一下,陆羽没有答应,他要烧很多炭,不仅自己家要用,还要分给陆明,还要分给梁艮,他觉得每一颗木炭,或许都能救活一条人命。
一座炭窖只能塞进去最多五担木柴,所以晚饭过后,送了言籍白夫妇去大院,替他们烧好火盆,陆羽又开始在山壁上挖洞做炭窖。
言溪安叫陆羽明天再挖,他却没听。后来言溪安生气了,也提着一把铁锹,和陆羽一起在山壁上凿着。
言溪定和兰摇芳看着那“疯了一样”的两人,面面相觑。
后来,还是言溪定在门口喊道:“大羽哥,你就不能用点法子,让山壁自己出现一座洞么?”
陆羽愣了一下,心想“金木水土”五行,自己会水会火,没道理不会土系的法术,于是他决定试一下。
陆羽叫言溪安让开一些,担心自己法术万一失灵,崩下来的土石会碰到她。
言溪安瞪了陆羽一眼,还是退开了。
思索了片刻,陆羽甩出去了一道法术。
法术凑效了,几个人都觉得脚下地面骤然的轻轻晃动了起来,接着就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后院山壁上有一块在往下掉落土块。
土块越落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陆羽都有些担心了,担心会有村民听到这动静,会跑出来看。但他又想,天气这么冷,应该不会有哪个不要命的这会儿跑出来看热闹吧。
很快,山壁上的土块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竟然真的是按照陆羽的意思,露出了一只土洞。土洞越来越大,流出去的土石越来越多,再没多久,就变成了一丈多深的土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