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兰看向阿尔托莉亚,她面色平静,仿佛这道旨意与她无关,但芙兰还是注意到,她的右手握紧了拳头,大概心里也有了些猜测吧。
宴会结束,芙兰在书房坐着,看那道命令的文书。果然不一会儿,阿尔托莉亚,兰斯洛特,梅林就都找了过来。
阿尔托莉亚有些沉默的端坐在椅子上,兰斯洛特有些不安地左右看看,欲言又止。唯有梅林仍然笑嘻嘻的没心没肺的样子。
芙兰开口打破了平静;“梅林,这件事是你做的吧。”
众人齐齐看向梅林。
梅林笑而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芙兰揉了揉眉心,又说:“前几天王都的探子传来消息,阿尔你也知道这事,王城内湖的水位下降,已尽干涸了。”她顿了顿,接着说:“想来,湖底的圣剑显露出来了,湖水的莫名下降,王选之剑的出现大概触动扶提庚敏感的神经了,他一定是拔不出圣剑,当然也使用不了。这次所谓剑士测试,其实是为了让所有适龄青年拔剑,找出命中注定的国王,他宿命的敌人。”
阿尔托莉亚轻轻合上了眼,语气平静地接道:“十六岁至二十六岁,青年男性,他怀疑亚瑟还活着。”
兰斯洛特看向阿尔托莉亚,说道:“国王的军队并没有找到政变中失踪的小王子和小公主,民间也一直传说他们还活着,只是变换了身份躲了起来,伺机复仇。扶提庚只有一个女儿,不管从哪方面来讲,这个国家最合法的继承人是尤瑟王的长子,龙之血脉的继承人,亚瑟王子,也是众所周知能够使用圣剑的人。”
芙兰转向梅林看去,问道:“梅林,你做了什么?”
梅林神情依然十分轻快:“我呀,我也没做什么呀,我只是让湖仙子帮忙把内湖水位下降而已,又找人提醒了一下扶提庚别把预言抛到脑后了。怎么样,我这个生日礼物不错吧。”
兰斯洛特皱了皱眉头,但仍然语气恭敬地问:“梅林老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梅林嘴角噙着笑,说出的话却有些恶劣:“我嘛,只是想帮助阿尔托莉亚下定决心而已。阿尔,你在犹豫什么呢?还没把你的誓言抛之脑后吧。”
“梅林!”芙兰立刻打断梅林,防止他说出更恶劣的话,这些年,芙兰对梅林的毒舌也是深有感触的。
梅林见芙兰表情严肃,立刻举手投降:“好嘛,别生气,我不说了。”
阿尔托莉亚并没有被梅林激怒,她依然平静的说:“芙兰,没关系的。梅林说的对,我确实犹豫了,其实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罢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继续说:“但是,我总要面对的。”
芙兰知道阿尔托莉亚说的是什么,她十年前曾经试着拔过圣剑,失败了。这些年,她一直在努力,希望能够得到圣剑的承认。十年了,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否拥有的王的资格,所以犹豫了。而梅林的所作所为逼着她去面对这件事,去再次进行王之圣选。
芙兰看向阿尔托莉亚,问道:“阿尔,你相信自己么?”
阿尔托莉亚沉默了片刻,遂又握紧拳头,坚定地说:“我相信。”
芙兰见阿尔托莉亚斗志坚定,点头说:“那么,这就是个好时机了。扶提庚这几年频繁加赋,沉迷黑巫术,民间和贵族早有不满。这次测试涉及全国,人们都在关注。拔出圣剑就是天命君王,如果再配合恢复先王遗孤的身份,阿尔你会取得大义和大多数人的支持,加上这些年的准备,胜算很大。”
芙兰又看向阿尔托莉亚,继续说:“只不过,阿尔你要恢复自己的身份么?兰斯洛特所说是有道理的,虽然王是没有性别的,但在王国大多数人心中,第一继承人是你的哥哥亚瑟,尤其是那些守旧的贵族和大臣们,对于他们来讲先王的小公主并不比扶提庚和他的女儿摩根更有竞争力。”芙兰顿了顿,继续说:“虽然这么说对你不公平,但如果你用亚瑟的身份,胜算更大,更能短时间内取得支持并稳定局势。”
阿尔托莉亚点点头:“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选择,当我下定决心成为王的时候,我就不只是我自己了。虽然我对自己有信心,但有的时候,别人对你的信心是你的身份带给他的,我知道怎么选择更有利。只是,这到底是属于欺骗吧。”
芙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做一个高洁的骑士,但这个世界并不是全由真相构成的,一个王更不可能生活在完全的真实里,这些梅林教过你的。你确实是先王的遗孤,血脉里留着红龙的力量,只是隐瞒性别,并不能算是谎言。”
说完,芙兰郑重地问阿尔托莉亚:“那么,你决定好了么?这次王都之行?”
阿尔托莉亚握紧拳,坚定道:“决定好了,不管是否被圣剑承认。就是这次了,我的复仇之行,倾国之战。”
经过多次的尝试,阿尔托莉亚最终还是没能拔下那把剑。她颓然地跌坐在冰冷的湖底,丧气地用双手捂住脸,低泣着。
“怎么办,父亲的圣剑,父亲的意志和传承,就要断绝了。我没有办法,我用不了它,我该怎么用它来复仇?”
芙兰看着这个被打击后脆弱的女孩,十分无奈地叹息。她俯下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柔地说道:“阿尔,你要放弃复仇么?”
“不,绝不。”阿尔托莉亚沉默了一会儿,坚定地回答道。
“那么,你的目的是为了给父母和兄长复仇,夺回他们的名誉并手刃凶手,不是么?圣剑并不是必须的,它只是你父亲,你家族荣耀的象征,缺少了它也并没有什么。因为,你就是你家族的一员,你也可以成为你家族的荣耀。”芙兰慢条斯理地说道。
看着阿尔托莉亚眼中又闪起的亮光,芙兰接着说:“而且,既然这把剑是王选之剑。你有你父亲的血脉却无法使用它,说明你还没有成为王的资格,你缺乏王者的器量。所以,这把剑不认同你。”又接着说:“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都想不太明白。但是,如果你想要使用它,你要学会改变自己,锻炼自己,体会王者的想法,做成为王的准备。等到你真正做好了成为王的准备,拥有背负整个王国的勇气和器量时,你未必不能重新拿起它,它也会为你而战。”
阿尔托莉亚有些茫然,她呆呆地看向芙兰,反问道:“我,我能成为王者么?我只是个女孩子,连父亲都不让我碰圣剑。而且,什么是王呢?像父亲一样么?我,我不太明白。”
芙兰摇摇头:“为王与男女无关,重要的是王者的心。”又接着道:“但是,就现状而言,成为王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艰辛的路,尤其对女孩子而言。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想一想你除了复仇,或者说复仇结束,你想过怎么样的生活,毕竟人的一生不能只为复仇活着,复仇只是你人生的一个小目标,并不是你人生的终点。你的父母兄长用生命救你,不是为了让你为复仇葬送一生的。”
阿尔托莉亚茫然的说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除了要复仇还能做什么。”
芙兰笑笑:“你还小呢,谁也不是一出生就知道自己一生的,你可以一边成长,一边思考。总能碰到自己愿意尝试的事情和愿意一生为之努力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