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死。
他不能被卖。
柳建章把到了眼圈的泪水咽回去,他不敢出声去喊那个差点成为他姑父的人,至少,现在不能喊,他得从这个院子里出去,跑出去,才能喊。
可是柳建章真的跑出来,终于跑出来,跑到了巷子口,跑出了云婶子的视线外,却找不到梁望舒的人影了。
柳建章从来没有一个人面对过外面的世界,那街道上人来人往的陌生面孔,每一张都让他感觉不到善意,他该怎么办?
回去吗?
不行。
小小的孩子咬着牙摇头,眼泪掉下来,他抬手狠狠的擦掉,不再回头,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至少,也比坐以待毙强。
柳建章看到了不远处高高耸立的街匾,上面的字刚好他都认识,“燕子楼。”
柳建章不知道燕子楼是什么地方,但他直冲着那块街匾跑过去,小小的孩童在人流中穿梭,偶然撞到大人的衣褂,也被当成哪家调皮的孩子,骂上两声,就不予理会了。
柳建章迈着小短腿,终于奋力的跑到了街匾之下,抱着街匾的柱子,他又茫然了。
“怎么办?”
小小的人,强撑着不哭,眼睛四下看着,对上来来往往的陌生脸孔,他根本不敢开口求救,生怕出了狼窝,又入虎穴。
大大的眼睛在整条街面上努力的寻找着生机,忽然,对面一家金铺前,有一辆马车引起了柳建章的注意。
他只看了那马车上的徽标一眼,就急冲冲的跑了过去,凑巧,赶车的小厮这会儿闹肚子,人不在马车旁,而马车辕下有只脚凳还没来得及撤,柳建章毫不犹豫的踩着脚凳,手脚并用的爬上车辕,一掀帘子,就滚进了马车里。
几乎是他身影躲进马车里的同时,他来时那条巷子口,张旺才扯着云娘火急火燎的追了出来。
两人站在巷子口往街两边张望着,一边张望,还一边埋怨着对方。
“你说说你,好端端的,让他在院子里玩什么,就该锁屋里。”
云娘一听也火了,“他又不痴傻,你总锁着他,他能不怀疑什么?这里又不是穷乡僻壤的,虽说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但谁家有个大动静,隔着院墙就能听个一清二楚,你就不怕到时候引来官差,查出他的身份?”
云娘比谁都恨这个孩子,若不是这个孩子,她的儿子不会死,她的儿子,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虎头虎脑,那么可爱,都已经会喊她娘了。
都怪那个老婆子,心怎么那么狠啊,那是她的亲孙子,亲孙子啊,她怎么敢,怎么就那么狠,把亲孙子给抱走了,把这个罪臣之子送到她们家了呢?
她眼里,心里只顾着主仆情意,根本没把儿子、媳妇、孙子的命看在眼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