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嫔扬扬眉,看了木婉薇好一会儿后,道了句自己还有事,让宫女给木婉薇引路去找安庆王妃。
彻骨严寒中,木婉薇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她怎么看晴嫔眼下那颗雀斑都觉得和承大奶奶当年脸上长的一样。
承大奶奶长斑,是因为承大奶奶生育过孩子。可晴嫔,可是没生过孩子的!
再思及晴嫔刚刚的反应,木婉薇越加觉得自己心底升起的那个荒谬想法是真的。
眼前这个晴嫔,是木婉柔。而真正的木婉晴……
把自己吓到一连打了两三个冷颤后,木婉薇又在心中训斥自己胡思乱想。
谁规定了只许生过孩子的女人长那样的斑?许是光线暗她看错了也说不定。再说皇宫是何样的地方,木婉柔哪有那样大的本事让木婉晴代她去死?
将这话一连对自己说了几遍后,木婉薇心中的不安稍稍退下了。回到安庆王妃身边,似原来一样柔和着脸色,听几位位高的嫔妃谈儿女经。自然,她的肚子又成了被关注的对像。
上完节的宫宴过后,木婉薇好好的歇了几天养精神。葵水一过去,她便去寻了安庆王妃,想趁着还在正月里,回娘家住上几日。
谁知本是最为合理的请求,却被安庆王妃给否了。
安庆王妃倒也不是不让木婉薇回娘家,只是要她晚些时日再回去。因一年内添了两位新媳妇儿,安庆王命人选吉日开祠堂,要带着安庆王府上下前去祭祖,然后将两位新媳妇儿的名字填上族谱。
这是大事儿,木婉薇身为嫡长媳妇,怎么能缺席?
见木婉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坐在安庆王妃身边喝茶的司徒静笑着开口说话了,“母亲,每逢佳节倍思亲,这种思家的心,是谁都有的。这一个年儿,大嫂嫂都没得空回朝瑰公主府一趟,放谁心里都想得慌。可祭祖是大事儿,又不能耽搁了……母亲,再不就让大嫂嫂的妹妹来陪大嫂嫂住些日子吧……”
司徒静这话一出,木婉薇马上否了。她是有过这样的心思,可因为木婉欣心性不定她一直没敢。她怕自己这妹妹进了王府,当真做出刺杀安庆王妃的举动。
再说,这话是司徒静提出的,她心里别扭。自从江顼醉酒后说了那么句话后,木婉薇对司徒静就有一股莫名的敌意。
这种敌意,叫妒嫉!
安庆王妃却笑了,“怎么的,怕咱们府上招待不好亲家妹子?”
“哪能啊。”木婉薇笑得柔柔的,“我那妹妹是个痴儿,自己尚不能照顾……”
“哪家的姑娘要自己伸手劳作了,咱们府上不缺丫鬟婆子侍候……”安庆王妃浅笑着下了定语,“明日便让顼儿去把她接来陪你住些时日,待祭祖过后,你再同她一起回娘家多住几日……”
木婉薇轻哦了声,没再言语。回了兰苑就和江顼把话说死了,不许接木婉欣到安庆王府来。事后又将秋锦打发回镇国公府,特意和镇国公夫人叮嘱了此事才算把心放到肚子里。
过了七八日,安庆王府开祠堂祭祖的吉日很快就敲定了下来,在二月二十。
听了定下来的日子后,木婉薇满心郁闷。她不用管家,回娘家又用不了几日,根本不用跟着在王府里耗着。
王嬷嬷听了木婉薇的抱怨后把眼睛立起来了,直道木婉薇没心计。她指了主院的方向,苦口婆心的劝道,“姑娘,便是王妃早先说过不让您管内宅的事儿,您也倒是常往跟前凑凑啊。眼下二奶奶整日的腻在王妃那里,眼瞅着就把管事大权揽过去了。姑娘,这王府以后可是您和姑爷的,难道您想让二房管一辈子家?还是等您接到手里时,公中的大库已经被二房给搬空了……”
木婉薇撇嘴,安庆王府怕是早被安庆王妃搬空了,她往里踏一脚才是傻。
司徒静愿意管就管去吧,听府中年老的嬷嬷说,早在两三年前,司徒静便着手管理安庆王府的内宅事物了。
眼下,正合适。不过是身份略有变化,原来定的是世子妃,现在是二奶奶。
木婉薇一脸呆呆的样子不说话,可是把王嬷嬷给气坏了。她拦着给木婉薇送汤药的芍药狠狠的道了句,“天天熬这劳什子给姑娘喝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怎么劝姑娘把心思放在正事儿上……”
芍药眯眸一笑,“王嬷嬷这话就不对了,论大事儿,什么事儿能大得过姑娘的身子?论正事儿,什么能正得过快点给姑爷生下位嫡子?嬷嬷,那些子小事儿姑娘心中有数,您就不要跟着操心了……”
说着给秋锦递了个眼色,让秋锦拉着王嬷嬷去吃茶,好好降降这冬日里的火气。
木婉薇看着汤药汁子对芍药苦呵呵的一笑,“芍药,这药还要喝多久?我现在连咽口吐沫都是药味儿。”
芍药毕恭毕敬的把药碗放到木婉薇手里,笑道,“快了,再过两个月姑娘的身子就大好了。年后,定能给姑爷生下个白胖胖的哥儿……”
木婉薇以前还会犟嘴说自己身子一直是好的,可总也不怀孕,便也承认是自己不行了。长叹一声,只能捏着鼻子往下灌药……
药喝到一半,江顼回来了。木婉薇一惊,喝下的药从鼻子里呛了出来。
喘了好一会后,她抬头对站在自己面前的江顼问了句,“今日怎么这样早?”
这些日子江顼忙,都是在外面忙到夜色漆黑时才会回来。今日,天还是亮的。
江顼上前轻拍木婉薇的后背,瞄了眼被木婉薇放到一旁的药碗,问道,“我又不是鬼,你见我害怕做什么?”
木婉薇摇头,她没害怕,就是这个时候看到江顼有点惊讶。
“……怎么不说话?”江顼看着木婉薇的神色,问道,“你心虚?”
木婉薇一愣,感觉江顼话里有话。她将几个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后,扬眉道,“我又没做亏心事,我心虚做什么?江顼,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回来看你有没有乖乖吃药。”江顼把木婉薇喝剩的半碗药拿起来,用汤匙舀了几下后,把汤匙送到了木婉薇的唇边。
他曾经问过木婉薇这是何药,木婉薇对他莺莺笑语,说是养身的。要日日喝,一日也不能落下。
他,一直相信……
木婉薇满心疑惑,眨眨眼睛,握着江顼的手喝了一口。就在她要把药咽下去前,江顼突然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把药全吐了出去。
木婉薇下巴受痛,挣扎两下挣不开江顼后,大声喊道,“江顼,你发什么疯!”
眼瞅着木婉薇往下喝药的江顼再也忍不住怒气,扬声吼了回去,“我才要问你,你发什么疯!”
见木婉薇被吓得一哆嗦,满是惶恐的眼中浮上泪花,江顼又放柔了语气,好言问道,“薇儿,咱们好好说。你为什么不想生我们的孩子……”
木婉薇委屈,她没想不生江顼的孩子。就算她知道江顼心里还装着司徒静,知道生孩子会痛甚至会丢掉性命,她还是没想过不生江顼的孩子。
哽咽一声后,木婉薇小声问道,“江顼,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坐下来好好说。”
江顼握着拳头沉默了会,转身出去了,回来后手里拿着一壶酒。递给木婉薇,闭眸一叹,道,“喝。”
木婉薇泪如雨下,看江顼如看个陌生人一般。她一口一口把酒壶里的比药还苦的酒喝下,最后,把空了的酒壶一摔,满腹委屈的把脸埋在臂弯里连连哽咽。
哭着哭着,笑了。打了个酒嗝,彻底醉了……
江顼把醉了的木婉薇轻轻抱到怀里,在手上换来两道血痕后,郑重又小心的问了句,“薇儿……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