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廖内官走到黄吉恩身旁,低声道:“黄大官,时辰已到,可以听宣了么?”他说话的语气,居然带了威胁,黄吉恩心里顿时一惊,看来今晚这场听宣,已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他看了一眼梁俭余,梁俭余还恍然未觉,不禁有些暗恼。
此时黄吉恩没有应变之策,但他知道玄灵的诏书在自己手上,别人想弄鬼也不可能更改诏书,于是清了清嗓子。
“陛下由牛将军护送,已坐船去了楚州,这是他临行前留下的一份诏书,请诸位听宣——”
听到这话,崇政殿里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知道玄灵要走,但没想到他走得这么急,而且人已经离开京城。
肇恒一下跪跌在地,喃喃道:“父皇,父皇,您怎么不带儿臣走?”他知道玄灵要走,但没想到这么快。
大臣们表情各异,有人震惊、有人失望,有人愤怒,也有人窃喜。
窃喜之人正是郜太尉,既然玄灵来不及处置他,那自己和万焱立成的约定就能完成,不管是太子登基,还是晖王继位,他两边都能得到重用,而且今日这步棋他赌对了。
林诚勇对黄吉恩点点头。
“黄大官,既然陛下走了,他一定做了安排,请您宣读诏书吧!”
“是,大人!”
黄吉恩在身旁一个小太监的托盘中拉开黄布,那里面放着一份诏书,他缓缓拿起诏书。
所有人跪了下来。
“灵宗即位赦天下制灵佑七年四月初十,门下。”
黄吉恩看了一眼众人。
“朕承祖宗恩德,置于士民之上,已历七载余。虽胸有鸿图,奈禀赋不高,七年来寄情书法绘画、古玩山石,以至于玩物丧志、堵塞言路,朝政朝行夕改、后宫祸乱,其中又偏听偏信、佞臣误国,令国家危机而浑然未觉,此诚朕适者不思,失言耳,其后灾异屡现,朕仍不觉悟;民怨载道,朕无从得知。闻有战报当亟救之,岂可尚复疑之,追思所有过失,悔之何及!”
听到佞臣这里,郜太尉一颗心拎了起来,生怕玄灵提到自己给他扣上罪名进行处置。
这一段是玄灵的罪己诏,他的自责看似深刻,实则是玩弄文采来敷衍。
黄吉恩看了一眼肇恒,咳嗽了一声。
肇恒知道下面要念的和自己有关,不由身子一颤,将耳朵竖了起来。
黄吉恩接着念道:“肇恒身为太子七年,大错不多、小错不断。其不遵朕训,胆小懦弱、无有担当。朕悉心教诲、望子成龙,然朽木难雕,若托付肇恒为君,其如祖业何谕,太祖,太宗,世祖缔造治平之天下,断不可以付此人矣,朕在此诏告于天地、宗庙,将肇恒废斥!”
这一段是废太子,玄灵对太子的评价并非忤逆,而是无能,众人听了各自叹息,林诚勇之前力保太子,但皇宫之乱后,他对太子也深深失望。
但肇恒却丝毫没有心痛,反而长出一口气,心里如释重负。
肇恺哭丧起来,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想做皇帝,谁做皇帝谁就要去面对大京国的铁骑。
黄吉恩顿了顿,最后念道:“夫大道之行,选贤与能,今朕身体羸弱,老病缠身,莫不回首朝阳,沐浴玄泽,一依唐虞、汉魏故事。三皇子晖王肇恺,冬温夏清、忠孝仁义、锋芒内敛,更愿受命危难,勇于担当,今朕册立肇恺为太子,禅让帝位于晖王,朕退位为太上皇,领牛世光带三千禁军去江南筹集粮草,募兵勤王。布告遐迩,咸使闻之。”
这最后一段是玄灵禅让帝位于肇恺的交代,一依唐虞、汉魏故事,是说禅让皇位应效仿魏晋的故事。
诏书还没念完,肇恺就差不多要瘫倒在地,他实在不敢接这个宝座。
肇恒低声问阿昌先生:“我们府中有几条船?”
阿昌先生不敢开口回答,只伸出两根手指。
肇恒心里已拿定主意,自己要坐船溜走,去楚州追父皇,决不能留在这个是非之地。
镜先生在边上顶住肇恺,低声道:“王爷,这就是命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皇上传位给您,您先接下,实在不行可献城投降,那大郎主到时未必不会留我们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