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了很久,嬴政也是有意没有出声,扶苏用颤抖的手捡起这物件,这是一根银簪,簪棍通体发黑,扶苏不会不明白这意味了什么。
他第一反应是惊慌地看向了面色似有所缓和的嬴政,忍了又忍,才没直接扑到嬴政身边。
“父皇,你的身体!”声音中带着颤抖和恐惧。
成年后,嬴政极少看到扶苏露出这种类似孩子的脆弱,脱口的斥责突然卡在喉咙里。
嬴政皱眉,冷声喝道:“慌什么,朕不是好好的吗?”虽还是斥责,言语间更似安慰,想来是扶苏那句话与此刻对他的关心,对他还是有了影响。
这声斥责,让扶苏惊慌失措的心情稍稍安定下来,是了,要真的中毒已深,嬴政这会早该召医官过来了,哪还能站在这里和他说话。
“他要是下的剂量再重些,朕的天下,不知要落到何人手里。”嬴政目光犹如利剑,直刺下方,让扶苏的目光再度一僵,又立即释然下来。
终于,来了吗?从博浪沙时,他便在等了,等这句质问,等嬴政亲口吐露对他的怀疑。
扶苏俯首道:“父皇明鉴,儿臣,从未有过如此妄念。”
低头的他,看不到嬴政,只是依然感觉到,那最熟悉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了几个来回。
仿佛过去了好久,又只在瞬间,然后他听到嬴政的叹息。
下方是他最出色的儿子,说这种自证真心的话,连他最小的弟弟都不如。
可这就是扶苏啊,他真愿意,可以说出比任何人都要华丽的辞藻,可他偏生不屑于这种口舌,他只会用行动去向他证明。
证明自己从无野心,只会效忠于他效忠于大秦。
可嬴政更希望的,却是他这个长子,能像他一样对这天下这帝位,有足够的野心。
当年他就一个弟弟,成蟜的叛乱让他猝不及防,现在他的儿子这么多,扶苏怎么就没生出一点危机感呢。
“罢了,你起来吧。”
良久,扶苏听到这么一句,他不可置信的抬头,见嬴政也看着他,眸中没有怒色。
扶苏犹豫了下,缓缓起身,他两腿发麻,差点没站住。
“扶苏,此事上,你可还有疑?”
“儿臣……有疑,夏无且是秦人,且与六国遗民未有干系,为何要背叛父皇,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何况他是世人皆知的医痴,平日除了咸阳宫连夏府也不出,更别提参与刺杀大计,此事定然有疑。”
句句掷地有声,皆是他考虑再三的矛盾之处。
“不错,夏无且背叛一事疑点重重,但并非你所说的那个,”嬴政露出一抹笑来,“你和那夏家孙女相交数载,对夏无且,还这般不了解?”
他说完,扶苏表情更加茫然,全然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可他不由绷紧神经,嬴政,是提到了半夏。
“她难道没告诉过你,夏无且除了她母亲,还有一个女儿?”
记忆追溯回从前,半夏的身世他清楚,年幼灭门丧失爹娘,因而他很少去触及对方的伤心事。
而嬴政说夏无且的另一个女儿,他自然听半夏提起过,半夏口中的夏姨。
“夏无且二女夏菀,远嫁他国,因病离世。”扶苏说道,皱起眉,难道这夏菀,还有别的故事。
“不错,夏无且二女,是韩安的妃子。”嬴政话音落,扶苏身形一晃,面色也开始发白。
韩安,韩废王,韩国,与张子房,怎么偏偏又是韩国呢。
明明最弱小最早消亡的国家,怎么能引起这么多事。
若是没看到张子房的身份,扶苏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现实偏偏就这么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