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气喘吁吁的跑到城边,总算看到了呆愣愣仰头盯着公告的半夏。
原本还想说两句俏皮话缓解缓解氛围的虞秋,看到半夏灰白的脸还有摇摇欲坠的身子,不由自觉安分下来。
“半夏姐……”虞秋表情怜惜,她知道,这小小一张告示上,事关半夏唯一亲人的生死存亡,这种情景,她如何都开不了口了。
想着她只能在半夏肩头拍了拍,算是无声的宽慰与安抚,不管半夏做了什么决定,她定然都是理解支持的。
对于虞秋的宽慰,半夏如何都感觉不到了,她脑子绕成一团乱麻,所有虞秋是和她开玩笑的侥幸心理,都在看到这张印有会稽郡府官印的文书时烟消云散。
虞秋会开玩笑,官府印章可不能。
夏无且苟合逆贼谋反,投毒暗害,在事情败露后意图叛逃被当场抓捕,现已押入廷尉司,待证据确凿立刻问斩。
蓦地,一幕幕往事都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
夏无且一反常态的温和与唠叨,在她谈起凤芝草和祖父时齐叔的逃避躲闪,离开咸阳时心里强烈的不安,甚至各种她没放在心上的怪异举动,似乎在此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夏无且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才让齐叔借着找凤芝草的理由送她离开。
可是半夏接受不了,自己祖父怎么能与什么谋逆背叛扯上关系,他们朝夕相处了十三年,夏无且什么样她是最清楚的。
她祖父明明是皇帝最信任的医官,为官多年起早贪黑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疏漏,怎么就可能背叛皇帝了呢?
她又想起病中梦里夏无且对她温柔的敦敦教诲,以及那张慢慢消逝的脸,那便是夏无且与她的告别吗?
霎时,半夏泪流满面。
虞秋看到半夏哭顿时慌了,手忙脚乱的就要帮她擦眼泪,却被半夏一把推开,推开她的那只手冷得彻骨,就像在印证半夏此刻的心绪。
“齐叔,对,我要去找齐叔,”那双空洞的眼里多了点亮光,头也不回的又朝齐叔所在的小院跑去,“误会,这一定是个误会,齐叔一定有办法……”
声音一点点远了,虞秋听到的声音里,半夏就像在一个盛满无尽绝望的深渊里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只能死死去攀附住这根稻草,因为稍不注意,她便会被这黑暗的万丈深渊吞噬的连渣都不剩。
半夏这种失魂落魄的模样在街上乱窜,虞秋可是一点都不放心,抬脚又要追上去,生怕半夏出了什么事。
可是没走几步的虞秋,就被人拦了下来。
“半夏姐,谁啊,快走开别挡道……是你?”虞秋看半夏愈来愈远的身影,心烦意乱想推开挡在她身前的人,刚要动手就看到了对方的脸,顿时满眼的愤怒都变成了困惑茫然。
对面这人粗布麻衫,没有以往的绫罗华服加身及前呼后拥的小弟,甚至还显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虞秋怀疑的揉了揉眼睛,然后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杨威,你这是又发现什么好玩的了?怎么这个鬼样子啊?”
她平常就看不惯杨威这种嚣张跋扈又仗势欺人的人,可因着刘毕与虞家的交情,他俩见面的机会还是挺多的。
何况虞秋还是个难得的大美人,相信换成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拒绝和这样一位大美人多多打交道的。
不过每次杨威凑上来的时候,虞秋都会嫌弃的躲开罢了,因而虞秋不喜欢杨威,却对其还算了解。
有刘毕背后撑腰的杨威,可从来没这么狼狈过,面上有炭火烧黑的痕迹,两只手都像刚从煤矿里挖出来似的黝黑。
平常就算虞秋百般嫌弃都不会变脸的杨威,这次一听虞秋的话,当即脸色大变,脸上的阴郁愤恨几乎化为了实质,远没了平日待虞秋的耐心和好脾气。
“我为什么这个样子?虞大小姐,我跟你们兄妹也算一起长大的交情,自认也从没有得罪过虞家,至于吗?为了一个从咸阳来的女人,你们就这么对我?”杨威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