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爷子不在,虞子期就是当家者,极快的,众人都依着虞子期之令被子冉请了回来。
虞子期一身风尘仆仆面带倦意,眼下乌青像是一夜未眠,但是那一双眼睛格外的亮,总算衬得人有了几分精神气。
半夏她们进来时,虞子期正端着碗大口大口的喝水,直到三人走进房里,才意犹未尽的搁了碗,满面笑容的看向三人。
吉伯不知道虞子期昨天毛毛躁躁不顾形象的策马出门是做什么去了,但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事情应该办的很顺利。
一方面为虞子期高兴另一方面却眼皮直跳,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似乎迈进了这道门,他便再留不住半夏了。
而另一边的半夏同样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虞子期对她意图不告而别是如何想的。
若是虞子期要为虞秋强留她,届时她又该如何脱身?
与半夏吉伯不同,虞秋显然没想那么多,她一进门就跑到虞子期面前。
虞子期一眼就看到她额角的淤伤。
“虞儿,你头上怎么回事?”
气氛猛然一滞,半夏心虚,吉伯欲言又止。
“早上起床,不小心磕了一下,兄长不必担心”,虞秋轻描淡写一句,仰着头好奇问道,“倒是兄长,昨日出门是做什么去了?”
她昨天追着半夏出去,回来才知道虞子期在她们之前也因急事出门,这在外一待可就是一夜,虞秋怎么能不好奇。
做什么去了?
虞子期抬起的手微微一顿,不着痕迹的朝一个方向望了一眼,然后他在虞秋脑袋上揉了揉,没揉两下就被虞秋熟练的一手拍开。
“也没做什么,昨日项兄邀我比试,没留意宵禁时间,这便在项兄家借宿了一晚。”虞子期习以为常的收回手,简单两句交代了自己出门的事。
虞秋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一时又说不上来,只得:“啊,兄长去找项大哥了?怎么不叫我一起呀。”
虞秋与项籍的事已经算是府中公开的秘密,虞子期没好气的撇了她一眼。
“你是想陪我去还是想见你的项~哥哥啊。”
要他真的是去和项籍比试,再带上虞秋,那项籍眼里还能有他吗,能吗?
一声项哥哥,被虞子期以千回百转婉转悠长的声调拖着,硬生生叫出了情哥哥的意味深长。
“当然是……啊,兄长,你讨厌。”虞秋双颊微红,伸出小手恶狠狠在虞子期胸口捶了捶。
被虞子期的一记项籍打得晕头转向,她差点都忘了来的主因。
“咳咳。”
虞子期这话的意味太明显了,饶是刚回来还没了解清最近发生了什么的吉伯都不由老脸一窘干咳出声。
他虽然不知道虞子期口中的项兄是谁,但看兄妹二人的反应当知对方非凡,何况虞子期那般宠爱妹妹,岂会纵容一庸人将自己妹妹骗走。
不过这种儿女私情他这个年纪的实在是听不得了。
吉伯出声,虞秋立即想起半夏来,忙拉着半夏到虞子期面前将一切交代了干净。
虞秋说的口干舌燥,等她急急燎燎给自己倒了碗水喝着,才发觉房间安静到只有她“咕咚咕咚”的喝水声。
与吉伯虞秋不同,虞子期从头到尾都平静的可怕,他就静静的看着对面站着的半夏,任谁都看不出来他内心的想法。
吉伯紧张的下意识上前了一步,然后他就听到虞子期问半夏。
“你,想好了?”与吉伯虞秋不同,这句话的意义是,他将选择权交给了半夏自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虞子期比在场两人还要了解半夏的处境。
他不像虞秋重情,不计后果的盲目支持半夏做出的一切决定,更不像吉伯,认定要把半夏从死路上追回来。
昔日咸阳一旧,他知半夏此次归途九死之间犹存一生,而那一生,就在咸阳宫。
出乎意料的问题,半夏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虞秋急得用胳膊撞了撞她才如梦初醒,忙不迭点头,坚定道:“我已经决定了。”
虞子期再度陷入了沉默,半响后才开口道:“好。”
好?
虞子期说的,竟然是好。
虞秋悄悄握上半夏的手摇了摇,面上掩不住的喜色,亲密的不知情者还以为她跟半夏才是亲姐妹。
有虞子期开口,吉伯自然再拦不了半夏了,从虞子期说话时他就一直给虞子期使眼色,此刻听虞子期这一好字再也忍不住,急得上前走了几步要开口。
虞子期神色淡淡,他抬手示意吉伯稍安勿躁,再看向半夏,眼里多了分愧色。
“半夏,你在咸阳时帮了我,现在又救了虞儿,按理说夏大人身遭大劫,我与虞家都该鼎力相助,只是……”
只是什么,虞子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半夏这次对的是大秦,是天下之主的始皇。
就算虞子期再如何自负,也不会自诩能与天下之主相抗衡,除非他疯了。
这点半夏清楚,始皇一统七国,如今大秦国势正盛,就算昔日东方六国全盛时期也无法与当今大秦相抗,只能在秦强势威压之下苟延残喘,何况一小小吴中虞家。
“我明白,项大哥,我只是在尽一个做医者的本分,并没有要求你们要为我做什么!”半夏正色,郑重的强调道。
她从未改变,救人治病,是医者天职,就算换成任何一人,她都会做同样的选择。
医者仁心,不以富贵贫贱论处,对待患者一视同仁。
这是最初时夏无且教她,曾经夏无且也是这样的医师,凡有人求诊都来者不拒的,只可惜后来被这权势尊卑迷了眼,又被这千病百患麻了心,没有逃过官场风气的侵袭浸渍。
终于他苦心钻研的游龙针法得了天下第一,却找不到曾经那个医者仁心的自己了。
所以,那个一心为民的夏神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天下第一的夏医首。
半夏不赞同夏无且现在的理念追求,但她是医师,更是夏无且的家人。
即便天下人都要抛弃她的祖父了,她也会坚定站在自己祖父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