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非龙,凤非凤,生出的孩子会打洞,撬走了金银撬江山。”
祭祖回城时,长安的大街小巷都在传唱这首歌谣,孩子们举着小风车转着圈,清亮的歌喉凝成了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冰刀,锋利无匹地戳进皇帝的心窝。
陈氏固然死了,但陈氏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
林宗遥是个男儿身,是她和女儿林若瑷同时发现的秘密,而后林若瑷被掳走生死不知,陈氏说出真相就是为了给女儿报仇。
嘉华只用了一具面目不清的假尸体扮作林若瑷就骗得陈氏出面作证,如今陈氏即便已经被皇帝赐死,但她的作用已经尽了。
皇帝心间中了这样的种子,再加上歌谣和不详之兆同时发作,心里的疑惑已经点燃到顶峰。
是时,顾氏出现了。
她以裕王世子秦骋生母的身份,着五品诰命服,被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秘密送进宫中。
第一个收留她的地方就是慈安宫。
太后也知道自己洗不清了,索性不再掩藏,干脆利落地把人交给皇帝。
“哀家听说皇后在时要将秦骋过继给盛儿为嗣,便留人打听顾氏,想予她些补偿,让她答应此事。”太后的理由倒是无懈可击。
皇帝靠在黄垫上脸色淡淡:“冯氏罪不容恕,母后还是不必以她的话为意。”
“皇帝,她到底给你生下二子一女,算上太子——”
“太子很快就会过继到朕的继后名下,他依然出自嫡系,千秋万古不会有人指他的脊梁骨。”皇帝对于秦绍的出身依旧坚持。
太后神情错愕,没想到皇帝决定做得这么快。
“娴妃呐,也算是熬出头来了。”
“所以母后就不必再操心秦骋的事了,他是裕王世子,也是裕王府如今唯一的男丁,朕难道会为了自己的长子有后,就让自己的亲弟弟无后吗。”皇帝轻咳一声,并不打算多说,周福欲替皇帝送客,哪知太后幽幽一叹:“若是……裕王只能无后呢。”
皇帝沉下脸来:“母后到底想说什么。”
顾氏被人带了上来,太后沉沉一叹:“哀家本不敢多管这些事,但先帝当年既然立了哀家,哀家就要为大秦江山担起责任来,不能看着皇帝被人欺骗。”
“朕被人欺骗?母后是在说裕王吗。”皇帝冷笑。
果然呐。
没有人愿意放过他的弟弟。
冯氏闹了一场裕王夺嫡,意图不轨的大戏,如今太后也来了。
顾氏瑟瑟缩缩像只囚禁在笼中忽然曝晒在日光下的灰皮老鼠,神情骇然,一双眼睛警惕地瞪得大大的。
“哀家派人接她时太子府百般推脱,后来还是她自己疯疯癫癫跑了出来正撞上哀家的人,才被带回来。”
“母后的意思是,太子囚禁了她?”皇帝脸色阴沉。
这可不是小罪名。
顾氏尽管不起眼,只是个无名小卒,所嫁的也是裕王庶子,一个裕王一夜失足的儿子,但到底顶着寡嫂的名头。
秦绍囚禁寡嫂,传出去只怕什么风言风语都会出来了。
“顾氏。”皇帝唤了声,可顾氏连跪下叩头都不记得了。
“大夫人请您行礼,”两个嬷嬷客客气气地按住了顾氏的肩膀,可顾氏像只炸了毛的鸡,尖叫着挣扎着跳开满屋乱窜,奏折都打翻两摞。
两个嬷嬷捉小鸡似得追,但不知有意无意,总是让顾氏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