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究起来,谁也不比谁高明。张三家的公子才牙牙学语,老爷子便耳提面命将来一定要做个大官。李四家的千金还未站稳,老夫人已笑口常开夸着以后嫁的必定是个贵人。
如果张家有那个财势,着人将公子圈于一屋,谈笑鸿儒,往来将相,想不做官实非易事。倘若李家有那个能耐,着人将小姐养在深闺,馔玉炊珠,翠被豹舄,要嫁个白丁当真困难。
而魏姓为天子,有的是财势和能耐。所以,目之所及的公子小姐,想要养成什么样,只要肯下足了功夫,大多能养出个八九不离十来,几代的储君与质子都是从生下来就困于这种刻意的桎梏之内。
等年十五之后再取下来,枷锁印早就深入骨髓。
薛弋寒有,魏崇亦有,所以他对后天之说深以为然。将太傅遣往平城,也算是对薛弋寒一种无声的承诺。纵三人对于太傅去那的原因各有说辞,实则心照不宣。蒙在鼓里的只有薛凌,她太小了,也根本不关注这老头谁是谁,又打哪来。
太傅日常所授和当年薛弋寒学的那些相差无几,忠君体国,修身齐家。差的有点远的,是薛凌。想那老头教了这么多学生,薛凌应是最难伺候的一个。若是据实告知以皇帝,晾来魏崇不会冒险留她养在平城。
偏偏太傅对魏崇与薛弋寒之间的关系洞若观火,连同魏熠,他已候了梁三朝帝王将相。最无力的事情,莫过于亲眼见着自己的学生,从灼艾分痛走到一步一鬼。
故而魏崇问起:“薛家小儿所习如何?”
太傅记起薛弋寒恭敬神色,笑的颇有几分慈祥,道:“略有顽劣,其他皆随了弋寒。”
随了薛弋寒,断不会成个乱臣贼子。
他想自个儿说的也不差,薛凌是远不如京中正经教习的忠臣良将,但其心思澄恻,为人也算良善,待年岁再长一些,有薛弋寒看着,必然不是什么祸乱苍生的主。如此,留在平城也无伤大雅。
太傅瞧着魏崇,想再替薛凌说两句好话,终未成言。还兵符一事太过私密,毕竟说出去不太好听,所以太傅也未得知。他还以为是魏崇顾念旧情,准了薛弋寒将薛凌养在身边,故而多有欣慰。
万事尘埃落定,朝中文武尽在其手,朝外番邦俯首称臣。薛凌在平城胡天胡地的时候,魏崇的皇帝也当得得心应手。
稍有不顺的,应是太子魏熠逐渐年长,江玉枫已可还家。终是占了个在京的便宜,魏崇免不了偶有担心,谁知道江闳一天到晚都与自家儿子说些什么?
另一桩事,便是魏熠与齐家女儿齐清猗两情相悦。若结了秦晋,大半个朝堂的文官都算踩到太子阵营。而齐世言,也是个君臣情深的。审度再三,这场亲事还是热热闹闹的办了。毕竟这些人,都是他魏崇的亲信,只要他在一日,绝不可能反了去。
只是,魏熠除却宫内侍卫,近京再无一兵一卒。
他明否?大抵是明白的。但他还没活到能有力气挣脱几代帝王的苦心孤诣,他习惯了对自己的父皇唯命是从,仁心爱民,不求权夺利。
而魏崇太过关注他的太子,他一面再三强调魏熠的正统地位,另一边没有给过魏熠分毫实权。他利用对魏熠的万千宠爱来打消其他皇子夺嫡的念想,又彻底抹杀魏熠逼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