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晨间,雁翎在办公室里写长信。好在那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对面的乔小姐病了。她可以安静的写信。
临近中午的时候,梦川进来了。她急忙把信纸放在了抽屉里。
梦川递给她一叠发票。他告诉她,都是需要厂里报销的零碎东西。雁翎一直害怕见到梦川。这会儿,他离她那么近,她干脆低下了头。
“文彬这些天总是心事重重的!有好几次,他都出了差错,被主任骂了!”梦川突然间道,目光里满是责备。
雁翎知道,文彬是为他和她将来的婚事发愁,所以才会开小差出状况了。
“你先忙着吧!我没有事情了。”梦川冷傲的说完,便走了。
雁翎呆呆的。她拿定主意,赶快写完那封长信寄给南洋。只要南洋那头能拿出一笔钱,文彬便不会愁了。到那时,他就可以专心致志的工作了。
她很快的写好了信。
到了午休的时候,她心急火燎的坐车回到镇上,去电报局里发了电报,并且寄了信。
寄完信,她紧赶着坐车回到厂里,刚好赶上开工。
那天中午,她压根就没顾上吃午饭,也实在觉得不饿。
下午放工的时候,她见到了文彬。
文彬照旧送她回家里。
她告诉文彬,奕祥已经回学校了。小贝马上就要考试了,正是紧要关头,还要她每晚辅导功课。所以,她暂时还不能搬回厂里的宿舍去住。
文彬没说什么,要她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了。
俩人坐电车回到镇上,进了筒子楼,发觉小客厅里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和相玫仿佛年纪,是个胖子,生着一张四喜丸子似的圆乎乎的脸。浓眉大眼。穿的很斯文讲究。像是商贾。
雁翎当即就认出了那个胖子。相玫最要好的老情人佟肇源。
雁翎小的时候,这人还没发福,瘦的像是电线杆子。那时候,肇源正在打拼珠宝生意,劳心劳身,所以胖不起来。如今,他早已功成名就,成了香港珠宝界的掌门人,养尊处优,自然发福了。
肇源看到雁翎,急忙起身打招呼。顺便,他也认识了文彬。他觉得文彬很碍眼,心里冷笑,脸上却照旧灿烂的笑。
雁翎客套的问候了几句,便觉得无话可说。
“雁翎愈发的标志了!”肇源夸赞道,笑眯眯的。
文彬和雁翎都觉得这话很刺耳。
雁翎装作听不见,引着文彬上楼了。
相玫正从楼上下来,打扮的珠光宝气的,显得格外的隆重。
木楼梯实在太窄了。雁翎和文彬只好先下来,让相玫先过去了。相玫向文彬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便催促着俩人上楼了。
雁翎扭头看到,肇源正觑着眼看她。她的心里很厌烦,冷着脸,和文彬匆匆的上楼了。
相玫来至小客厅里,因为穿着棉布旗袍,走路小心翼翼的。
肇源看到,她穿着的小窄领棉旗袍是墨蓝底子缀小白花的。这分明是他专门为她订做的!当然,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相玫刚出道不久,自然吸引了香港商界的很多风流才俊。肇源也不例外,成了她的倾慕者之一。他却是个机灵人,在仰慕她的才俊队伍里插队,提前讨得了她的欢喜,并且是大大的欢喜。
有一次,相玫看中了一件旗袍,却被一位英国伯爵的太太抢走了。相玫很不甘心,失落了很多天。肇源知道了,花重金请来了旗袍的设计者,专门为相玫量身赶制了一件旗袍。相玫很珍惜这身旗袍,一直留存到现在。今天,他专门前来看望她。所以,她特意上楼换了这身旗袍,算是对他的尊重。
利俊不在家里,自然没有人打扰相玫和肇源的叙旧。
“相玫,我们不妨出去坐一坐吧!”肇源道,觉得在这里说话实在不方便。
相玫也是这个意思,温存的点了点头。
俩人来至门外,看到街的斜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豪车。
她随着肇源上了车。肇源要司机开车回家里。相玫显得有些意外,却又有些好奇。
因为,肇源自从太太过世后,觉得原先的那所别墅实在晦气。在几个月前,他把它卖给了一个不知底细的德国人。他和儿子又买了一套新的别墅,在富人山的半山腰上。
相玫一直没有机会去那里看一看。今天,她终于可以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车子上了山,沿着曲折的马路往半山腰上开。
山腰的旁边是海。海水像是魔鬼眼的颜色,澄澈干净的宝石蓝,满满的蛊惑,满满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