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仆人、掌事,就像商量好了似的,通通都在防自己,她有想过自己会受冷落,却没想到会落得如此般可怜的境地。
难道阿慎已经绝情到,把白日里那件小事诏告天下了?
“雀儿。”
江璃儿静静坐在客寨中,一双眸子透过镂空雕花的薄窗纸,看到外面紧紧守着的小厮,面容微动,略略压低声音,朝着雀儿招了招手。
雀儿闻声,连忙碎步过去,俯下身子听她一番交代。
不一会儿,雀儿手里便环着郡主的外裳走了出去。
刚打开门栓,果不其然遭到门口两小厮的阻拦,她清了清嗓,声音端出架子冷冷道,“我现下要去给水房给郡主打水沐浴,不知可否?”
两小厮亦是不卑不亢,“此等小事交给奴才们便可,姑娘还是回去吧。”
雀儿闻言,当即正了正色,“我们郡主沐浴,所要求的水温,花瓣的类型、甚至摆放的片数,都是有严格要求的,我也是怕府上的人不知,只有亲自去才放心,不然抬来也是浪费,不知二位可否行个方面”
话落,两小厮难为的面面相觑,这样再阻拦下去,怕是郡主会以为他二人是特意看守的。
最后,二人在她脸色看不出异样,才微微点头,但雀儿离开时,其中一小厮还是默默跟上了。
雀儿抿了抿嘴,浑然不在意,一路不动声色的直达水房,规规矩矩的舀水。
水房里当值的两个丫鬟、小厮,见又有人来,不禁起身。
其中一个丫鬟见来人是雀儿,那眼神关嘱似的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当即像领悟了什么般。
待到水房里的水置办大半,她便悄悄地跟了过去。
温水抬至客斋,小厮褪去,徒留那丫鬟和雀儿在房中,众人不觉有异。
屋内,江璃儿轻轻撩起水花,朝那小丫鬟招手,声音低不可闻,“兰兰,今晚场主回府后都发生了什么?”
……
田围年庆。
青衣掌事自顾府随着场主的脚步,一路急追过来,最后却还是跟丢了。
兜兜转转在热闹的人群中,从头到尾仔细地毯式搜索半天,愣是没看到场主的半点踪影,令人惊奇的是,也丝毫未看见到夫人的踪影。
眉头紧皱,半晌,一阵警铃忽的从他脑海中响起:
场主不会发起怒来,把夫人弄到别处收拾了吧?
夫人那么小的身板,怎能经得起场主的摧残……
不对……思及此,青衣掌事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否决了心里恐怖的想法。
场主是宁愿扎自己,也舍不得碰夫人分毫的性子,思及此,方才脑海里蹦出来的‘收拾’‘小身板’‘摧残’好像多了一丝别的意味……
场主这么猛,不知道夫人……
“欸~”
青衣掌事叹了口气,拍了拍胡思乱想的头脑,想着再找找。
耳后,篝火斗舞处渐渐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他循着笑声找过去,第一眼便发现了斗舞斗的正欢快的小桃子。
小姑娘眉眼清秀,一张白净的脸上映着热烈的篝火,衬的整个人春意盎然,眸中火光跳跃,双颊多了几分红晕,昏黄的光芒下,略显妩媚,举手投足之间,姿态灵巧美妙,所谓伊人,窈窕动人。
那一圈圈舞蹈,转着看得人的目光都有些迷离了。
他站在原处不由得笑了,脸上有些滚烫。
不知不觉间,什么时候,这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也长成了个大姑娘,浑身上下开始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以前,他只当她是个妹妹似的照顾,她说喜欢他,他自然也拒绝不了。
他还以为,天下所有男子都拒绝不了女子对自己的好,现在想来,他是不是早已沦陷了?
“桃子妹妹!加油!”
“桃子妹妹跳得很好看!”
此时,身边响起了几阵汉子的欢呼口哨声,小桃子的笑容愈加拘谨。
青衣掌事却听得满脸乌黑,冲过人群直接将她揪了出来。
“阿慎?”小桃子大惊,奇怪的看着动作粗鲁的他,“你怎么了?”
青衣掌事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吃醋了,目光恼火的看了她一阵,忽然眉头一皱,拍了拍气昏了的脑袋。
对啊,小桃子是和夫人一起来的,场主和夫人若发生了什么事,她肯定知道。
想着,青衣掌事终于有借口训斥她,“你怎么回事?场主和夫人闹了别扭,你想办法从中劝解,反而在这悠哉的跳起了舞给别的男人看。”
“……什么?”小桃子惊诧的望着他,一时不知道他话里的重点在哪,“阿慎你中邪了吧?场主和夫人好的不得了呢,哪来的闹别扭?”
青衣掌事抿紧了唇,摇着头顺势熟练的砸了一下她的脑壳,“你啊你……”
小桃子捂着头,听他这语气,方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神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到底怎么了?我方才听王长工说场主和夫人正在芦苇荡……”
话音未落,青衣掌事神情一凛,场主和夫人在芦苇荡?
想罢,他迈开步子就朝芦苇荡跑去。
小桃子撒开步子,紧紧跟在他身后,“阿慎你别吓我,场主和夫人不是在……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青衣掌事怕她跑的太猛会磕着,转身拉着她的手朝前跑。
“方才场主回府了,浑身湿淋淋的,听刘管家说,好似是和夫人闹了矛盾,性情暴躁的很,本来我想前去看看,刚才却又见场主又返了回来,这下不放心才跟过来。”
“啊……”
小桃子闻言,大惊失色,摸了摸头脑,一时间跑的比他还快。
“怎么办怎么办,夫人不会被揍吧!”
“……”
青衣掌事见她跑得跟小兔崽子似的,一时间无奈的笑了,早干吗去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媳妇,第一想法都和自己完全相像。
……
芦苇荡。
小桃子在青衣掌事的臂弯下护佑下,终于推开芦苇丛冲进来的时候,借着月光,他们见到了一个神奇的景象。
就是……
场主居然猫着腰,蹲下身,俊眉紧皱,神情颇为严肃的翻草丛?
而且是一处一处翻,仔仔细细,一根草不落。
态度认真的像是在完成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甚至连他们来了许久,都未发现。
小桃子和青衣掌事见到这般情景,不禁都默契的惊愕在了原地。
这般不可思议的情景,着实很难让人将场主,和平日里高贵冷淡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换句话说,像场主这样天资盖世的人,怎么会耗费如此大的精力和神思在……翻草丛上?
这简直像个笑话。
二人静默在原地许久。
半晌,青衣掌事才反应过来,喏喏的朝前走了两步,颔首小心翼翼的问主子,“场主……您是在找什么吗?”
地上,顾亦清恍若未闻,一双凌厉的眸光,直直射在面前才小女人曾躺下的地方,一张俊逸的面容紧绷,姣好的下颌波动,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最后又像是泄气般,狠狠的拔下那片最后的一把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