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家阿娘对着桌子上那盏银白色的鱼嘴壶,左右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来什么头绪,嘴里只是疑惑的喃喃。
“你说这刘婶,平时和咱家也没什么往来,怎么就忽然送了一壶西瓜汁来呢?还让磊子特意送来,磊子腿脚不大不方面谁都知道的……欸?孩子他爹,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往她家送过青货?”
阿爹闻言赶忙摇头,“没有啊,这几天我一直在和张家扯皮东湖堰梗子的事,哪来这空子。”
“那就说不通了。”阿娘起身晃了晃桌子上满满当当的一壶,“……奇奇怪怪的,难道是挤多了?”
可是这里面起码得有两三个瓜吧?
顾二白坐在桌旁,手里夹着花筷子,皓齿轻轻咬着筷子尖,对着桌面上一碟油光发亮的青豆粒发呆,
她想着刚才在堰河边,看到刘婶择豆子时的情景,想着她跌的那一跤;
想着之前不理解,为什么清叔将东湖一品宅事件的策划者从头到尾都处理了一遍,为何只剩下了她……
“你想这么多干嘛,乡村邻里的,东西吃不完送送还不好。”
阿爹打消了阿娘的疑虑,兴致勃勃的起身拎起鱼嘴壶,在碗里倒了一杯,递给阿娘。
西瓜汁入口爽滑润肺,滋味清甜阴凉,应该是现挤的,还鲜美得很。
“不错不错。”
“欸?我记得刚才磊子不是说这西瓜汁,是拿来送来给二白的吗?是不是二白帮刘婶什么忙了?”
倒完后,阿爹抬眼看着顾二白。
“对哦,二白?”
阿娘喝了一口,也满眼疑惑的看着她。
顾二白还在发呆,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过了一遍,最后神思停滞在月光下,那个小男孩一跛一跛的起伏身影。
阿娘见她眼神呆呆的不说话,在发愣之际已经将筷子的尖头给啃了,赶忙起身夺过来。
“这死孩子,饿疯了吗?”
“……”
顾二白这才稍稍愣过了神,朝着她眨巴了一下无辜的大眼睛,目光渐渐漂到那鲜润的西瓜汁上。
“娘,刘婶家条件怎么样?”
阿娘摇了摇头。
“你看磊子那腿,还能怎么样?光是治疗这跛脚,她都跑遍了长仪的大半医馆。
早前家里男人下海了,没能回来,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也没改嫁,后来全靠她做稳婆挣点补贴用钱,算是村里的落破户,要吃补贴的。
不过也幸好她人善,命好点。
年轻时帮助过江王府的王妃接生过现在的郡主,那时王府时运不济不是吗?反正后来,王爷倚仗场主得势了,也多少给了她一笔谢银。
不过也撑不了多久看磊子那个病,这些年日子一直过得零零散散的,所以我疑惑她今天无事献殷勤是不是想问咱家借银两啊?”
“那……”
顾二白刚想说点什么,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响。
“咚咚咚~”
响亮有力的敲门声阵阵传来,这回中气十足的拳声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桌旁,庆家三口不约而同的僵住了,相互眼神狐疑的瞅着,气氛一时变得诡异。
今天这是怎么了?
“……”
顾二白反映了一下,脑弦‘蹭’的一下又绷紧了。
别吓我?这回不会真是庆家二白回来了吧?
玲珑木感受到她的忧虑,默默的擦一把汗,猛地运足灵力,不情不愿的疾速飞了出去,口中咬牙切齿的。
平时庆家这门槛荒凉的,连只狗都不愿意光顾。
现在大家估摸着都看到了顾府的马车嫁到,一个个都顺着肉味来抱大腿了。
顾二白咽了口口水,目光亟亟的盯着玲珑木,待它回来时,已是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
玲珑木悠悠的蹲回耳际,搓了搓手,‘……是隔壁那傻大个祥子,眼神飘忽的不像好事,手里还抱着个筐,不过里面的桃子挺香。’
“大祥?”
顾二白一听到这个名字,额间立即显而易见的浮起几分厌恶,像是条件反射的反应。
阿娘当她顺着门缝看见了,听是大祥,连连催促她。
“大祥?那你还愣着什么,快去开门啊~”
顾二白皱眉风轻云淡的看着她,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语气轻嗤,“为什么要给他开门,咱和隔壁的都撕破脸皮了,不知道他是怎么腆着脸往这来的,他有脸皮敲门,我都不好意思开。”
“啧,这孩子,邻里之间一点小摩擦,你咋还这么记仇呢,你不开我开。”
阿娘嗔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海碗就准备起身。
顾二白见势,不耐烦的朝她摆摆手,“等等等~我去开!”
搞笑的,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让他进了这屋,这顿饭还能安心吃吗?
庆家大门再一次打开时。
雨篷上悬挂着的灯笼中橘红色的光芒,咣的便溢了出来,暖暖的打在月白色的地面上,给门前平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院子下,一排排月下拂动的抱柳旁,清朗的映出两道徐行修长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