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
顺着鸟语花香的后花园,羊肠小道上,有一打柴房里走出刚才干完活,满面挂着傻呵呵笑容的蓝衫大汉。
那汉子身高约十尺,姿材健硕魁梧,皮肤黝黑,一对眸子炯炯有神,像是要去赶着什么好事似的,不经意的挥着衣裳上粘连的木屑,额上隐隐还残存着几点汗珠。
定睛望去,只见他手里拎着一个极不符糙汉形象的精巧藤编果篮,果篮沉甸甸的,上面盖着两层碎花小布,遮得严严实实的。
像是尤为珍重果篮里的东西,汉子任脚步晃动的幅度多大,嘴里的小曲哼的有多响亮,果篮却一直拎的平稳的很。
汉子心情不错,一道轻车熟路的行至玉春堂下人偏院,整肃了一番衣裳形态,神情不似方才晃荡得意,显得有几分拘谨憨实,他伸头打量了一番院子里寥落的几处姑娘,左右仔细看了一番,像是没有看到意中想看的人似的,眼中稍稍有暗淡。
他搓了搓手,微微绕到院侧一个正在扫树叶的小丫鬟身后,提声微微轻喝一声。
那走神的扫地丫鬟,冷不丁被这一声吓得‘咯噔’一下,以为是掌事巡查,连连抱起扫把认真扫起来。
那汉子看着她这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开怀大笑了起来。
扫地小丫鬟一听到这熟悉无比的憨厚笑声,不由转过脸,望着来人又气又恼的拧起眉头,抬起扫帚作势就要挥舞他,“你个买媳妇的昆子,不去砍柴,来这里瞎晃吓唬人做什么?!”
“欸欸欸……莫要伤着人嘞~”昆子见势,一脸嬉皮笑脸的皮猴子似的讨好着,“红儿姐姐今日这么大火气作甚,我这不是来给你们玉春堂姑娘们送糕点的吗?你看看,新鲜的鞭蓉糕,我娘现做的,还热乎着呢,红儿姐姐快拿去分给其他姐姐去。”
红儿闻言,渐渐放下高举的扫把,狐疑的伸手接过他的藤编篮子,掀开笼布轻嗅了下,一股浓郁的糕点清香扑鼻而来。
“又送糕点?”
红儿脸上浮现微微的笑意,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八卦的调弄意味,“昆子哥,你老实说,是不是看上我们玉春堂哪个姑娘了?”
话落,昆子像一下子被人戳中了心窝似的,面上大惊,连连摆手,“哪里敢哪里敢,红儿姐姐莫要说笑……”
虽是这样说着,心底一股腾腾热气,还是顺着黝黑的双颊,一直蔓延到耳际,乍一看耳根子红的都能滴出血。
红儿哂笑着,一打眼便看出了他的小九九,拎着那篮子晃了两下。
“若不是,你耳根子红成那样做什么?想想也知道,你家底本就不薄,平日里还跟着慎掌事做事,加之赶上前阵子庄园里重新划分土地,更是落着了十几亩肥沃的好地段吧?
你娘膝下只有你一子,你不在家好生种田作活计,侍养老母,却偏偏闹死闹活的要进顾府当个最下等的砍柴匠,这般吃力不拿银的差事,你娘也没加劝阻,反而帮着你每日做各色糕点,你说你们娘俩这是图什么?
除了图媳妇,我可想不出还有别的。”
“你……”
昆子被她这一番顺畅的分析,戳破了心思,本就黝黑带红的肤色,此时因血气旺盛的,有些酱紫的意味了。
不知是不是羞恼的,他本来侃大山的语气里也有些嗔怒,伸手便要夺过她手中接过去的篮子,“红儿姐姐,你若是不愿送便罢了,休要说这些话来奚落人。”
“哎呦,还恼羞成怒了起来。”
红儿见势,灵巧的躲过了他的手,“昆子哥堂堂一个男子汉,还挺羞涩,年前去水镇那会,我见慎掌事开你以后要买媳妇的玩笑话来,你也没生气,怎么今个性子就跟点了炮仗似的?”
“我……红儿姐姐你这般私下里说说也便算了,若是被别人听去,还以为俺昆子是随便撩搔小姑娘的人……”
昆子低着头,手里不自觉掐着旁边的灌木矮叶,言语中喏喏结巴的,听着煞是委屈。
“哟~果然被我猜中了心思,这是怕被谁听了去呢?”
红儿感兴趣一笑,又掀了掀手中的鞭蓉糕,掐起眉心,做仔细凝思状,“这鞭蓉糕,我们玉春堂里喜欢吃的姑娘可不少,蔷儿姐姐算一个,薇儿随她,也算一个,小桃子姐姐更是欢喜的不得了……这数来数去大几个呢,到底是哪个俘获了昆子的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