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中的玄铁短刀渐渐出了鞘,刀锋映着红笼里的烛火,露出了森森白光,锋利而尖锐。
顾二白颤抖地身子,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忽然挣脱他的大掌钳制,双臂猛地环着他的脖子声泪俱下,脊背像一只颤抖的雨蝶,瑟瑟发战。
“清叔,清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了,你别这样……”
男人岿然不动,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冰冷雕塑,任由她抱着,手中的玄铁短刀映出他平静的侧颜,没有一丝起伏。
“小白,这种话你跟我说过太多次了。”
不可能的,无论她说什么,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相信她,再也不可能放过她。
只有断了她的生路,让她如一具没有依附的人彘,她才能不乱跑,才会乖乖听话,才能永远呆在他身边。
“不,这次是真的,是真的,清叔你相信我。”
顾二白哭的泪流满面,抽抽噎噎,转而双手又捧着他清瘦的脸庞,泪眼朦胧氤氲。
“我知道你恨我,知道你这一年过得很辛苦,知道这都是我的错,可是我想用余生慢慢弥补你,以后我再也不折腾了,我们好好的,好吗?”
那一双颤抖的小手抚在男人的脸上,柔腻的抚摸,一遍又一遍,一下又一下,时间在慢慢流逝,她企图能从冷冰的面庞上,看出一点点迟疑和犹豫。
可是没有,他执拗的已经变态。
“好,你砍吧,砍了我这条腿,如果砍了这条腿,能让你心里好受点你就砍,砍了我们就互不相欠!”
顾二白忽然决绝的点着头,双手握着他攥住刀的手,牢牢的对准自己长裙底的腿根。
碎花长裙掀开,露出底下小女人白皙纤长的大腿,白的扎眼,嫩的以致于刀锋轻触一下便流出鲜血。
男人目光定格在那刀肉交接之处,待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眼神变得阴寒至极,他缓缓抬起头,那是张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情,“你再给我说一遍?”
顾二白见他冷冰的面庞终于有所动容,知道是自己夹带心机的‘互不相欠’起了作用,立即抱着他的脖颈哭的更加嚎啕凄厉。
“不是这样的清叔,我是故意气你的,我们怎么可能互不相欠,我还要和你纠缠一辈子呢。
我这样说,因为不想让你砍断我的腿。
我以后还要到后厨奔波劳碌,学得一手好菜,把你养的白白胖胖。
还要保持一个好身体,给你生一堆小包子,让你儿孙满堂。
还要和你一起去游山玩水,看遍人间百态。
春天的时候我们去踏青,夏天带着孩子去游泳,秋天一起到温园里去摘果子,冬天堆满院子的雪人……”
驿站外的茂密丛林处,梦神君环着怀里的师傅,透过花窗看到屋内男人的表情,唇畔若有若无的扬起一丝苦笑,“场主似活死人般受了一年的罪,顾夫人区区几句花言巧语就化解了。”
一尺老道顺手从头顶的树上摘下几颗枇杷,“那能怎么办?场主就是拿她没办法,话说这枇杷真的那么好吃吗?”
九尺道人低下头,拿走她新剥好的一颗枇杷放入口中,眼底的神情如水温柔起来,“就像我拿师傅也没办法一样。”
一尺老道,“……”不要脸孽徒你还我!
下一刻,九尺道人低头度进了她的嘴。
……
“够了!”
屋内,顾二白的话被一道暴怒的沉嗓打断,吓得她双肩都无意耸了一下,但索性她还是如愿以偿听到这道嗓音中含着明显的轻颤。
他一定是听进去了。
“顾二白,收起你的虚情假意,从今天开始,我一点都不需要。”
巨大的玄铁落地之声传来,男人狠狠的扯下了她勾在脖颈之间的手,神情像是甩开缠人的水蛭般厌恶。
顾二白抽噎着鼻子,暗暗抹着眼泪,偷偷看他的表情变化,可她什么都看不到,男人只留下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怎么不需要,他太需要了。
口嫌体正直。
小女人轻手轻脚的从倒掉的屏风上爬起,奸计得逞般揉了揉腿根破皮的伤口,真尼玛疼啊。
反正他现在生气是肯定的,怪就怪她走的时候最后多嘴补充了那句,说不爱他,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不记仇才有鬼。
不过记仇的人忘仇也快。
“清叔~清叔你别生气……”
顾二白抹去猫眼泪,猛地从后扑了过去,扑了个空。
面前的男人早已如影般到了客栈门前,一脚踹开了紧阖的门板。
“回府!”
雷霆万钧的声道一出,一众在外静候的丫鬟们闻言纷纷愣住了,尤其是在看到场主盛怒的面容、喷薄的怒气,心里不禁都狐疑了起来。
和预测中的不大一样啊,难道不应该是场主抱着夫人,恩恩爱爱一起出来?
“我在这我在这~”
身后,某厚脸皮白勤溜的迈起小碎花步子,亲昵的跑到了男人身边,不过刚伸出去的手就被冷冽的闪开了。
刘管家看着那架势,忍俊不禁的笑了。
二人虽然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趁早滚远一点的模样,但是怎么看怎么像欢喜冤家。
场主好久没有过这么激烈的情绪了,即使是发怒,也是生动的,说明他活了。
“呃……”
顾二白望着空落落的手,尴尬的扩了扩眉,对着一众丫鬟尴尬的笑着,一众丫鬟也尴尬的回着。
“我说的话都没听见?”
顾亦清目光冷冷的扫向一众朝着顾二白嬉皮笑脸的丫鬟们,众人纷纷害怕的低下头,排着队朝商船走去。
顾二白暗暗朝他背影努了努嘴,极为自觉的跟了上去。
正值此时,从西郊码头处浩浩荡荡跑来一群人,正是青衣掌事和厮卫们正绑着一众逃之夭夭的山贼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众被解救的姑娘们。
顾二白见势眼睛一亮,激动的差点要跳起来,这顾府的厮卫就是效率高,指着肥膘就是一阵怒骂,“就是他们!凶残霸道,逞凶斗恶,拐卖贩卖妇女,一定要严惩!”
青衣掌事手里粗暴的拽着被打的一撅一拐的肥膘,面带喜色,上前请赏般拱手,“夫人放心,交给阿慎……”
“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
不料,青衣掌事的话说到半截,便被男人醇厚狠戾的嗓音打断,青衣掌事抬起头来,满脸愕然的看着面容阴森的场主,一头雾水。
这、这怎么是多管闲事呢?
难道场主……和夫人没有和好?
沈慎的眼神不停转着,余光却见场主已经漠然朝轮船迈开了脚步,只留下一句冰冰凉的话,“上船之前检查好,多于人员不得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