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万里无云之晴日,云锦书银白色的袍服外披着深漆重甲,在晨光中打马启程。
兵强马壮的队伍气势浩荡出城门去,初月晚盛装在城楼上举行祭祀,为出征的将士祈求平安顺遂。
没有人知道他们此行是去镇守还是扩张,也没有人知道他们面对的会是刺骨冰霜还是穿心白刃,只是大皋朝的京城已经安逸太久,人们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城墙内外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人,国舅爷随军而去的消息轰动全城。
祭奠末了,云锦书在城前高举铜尊酾酒,意气风发。
初永望骑马送出城来,聊以告别。
“太子殿下舍不得臣了?”云锦书提着缰绳跟他开起玩笑。
“滚。”初永望打马同他并驾而行,“本宫有事要问你个明白。”
云锦书摇摇晃晃骑马走着,表示愿意洗耳恭听。
“太后遗诏的婚约本宫已经知晓。”初永望道,“裕宁自幼倾心于你,为何不领这个情?”
云锦书长叹:“臣不是不想领,是得循序渐进地领,太子殿下看,晚晚爱吃什么臣就得买回来,还得买个会做的厨子一块儿来。应季的食材得花钱吧,快马加鞭地运回来得花钱吧,人和货到齐了臣得建个富丽堂皇的美食宫让她吃着开心您说是吧,然后臣算了一下,厨子少说也得有个几百个,打下手的一个厨子配十几个,还有伺候着吃的也得有几个……臣不去立个功封个赏,光吃云家的老底也过不下去啊。”
“得了,净是些歪理。”初永望想拿马鞭子抽他,“想要多少钱本宫和父皇都给你拨就是,出去挣那几两封赏也不够吃几年的。”
“您也知道不够晚晚吃呢。”云锦书坏笑。
初永望当真给了他一马鞭子,好在抽的时候收着劲儿,云锦书“诶哟”一声,也就得了。
“晚晚太小了,臣出去几年,若回来了晚晚还想嫁臣,再提起来不迟啊。”云锦书说。
初永望不能理解:“那你究竟是乐意不乐意?”
云锦书望着东边的太阳,朝霞在城楼上一轮一轮地闪耀宛如荡涤着圣光,小小的初月晚,白羽衣祭袍在风中若舞飞凤。
初月晚看到了走在行军队伍最后的他们两骑,初永望送出不远便折返回来,云锦书的白马如流星飒沓,奔向行伍前列。
她感到脸上冰冷得刺痛,才发现泪水已经滴滴掉在城楼的砖石上。
可她似乎也一下子释然了。
无论自己有没有提过那场婚约,小舅舅都是要走的。
或许他不是因为不喜欢晚晚,不是为了逃离被注定的婚事,只是因为他想保家卫国夺回大皋朝的尊严,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至少今生他走之前,还愿意来告诉自己,并非不辞而别。
而自己也能守在这城楼上,亲自为他送行。
……
这两三年内一切事都要从简,初月晚的生辰宴虽然不会办了,但椒房殿的大家伙还是愿意给她一点小惊喜,送些小礼物,围着她讲生辰有福。
不能鼓乐笙歌,也不能大鱼大肉,但是也亏不了太多,各种点心照例端上来。腊月里所有人都围在暖融融的房间里面讲故事,云皇后也乐得听邓氏说起乡下一些闲杂事等。
偶尔趁着云皇后去皇上那边时,一些小宫女还会拉着轻鸿求她开荤腔,讲讲康乐坊里的男人们,后来连寒香芙蕖也着了她的道,只是每次初月晚在都说不得,得藏到后面的厢房里面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