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明亮,照着那影子的头发张牙舞爪的,云锦书从来没见哪个官员像这样披头散发,只觉得他一身的草莽气,倒很像曾经边塞外见过不修边幅的达沓人。
清风休止刹那,对方的影子消失了。
云锦书眨眼间抽刀出鞘,一连串“叮叮”声宛如落针,白刃相接在月色临照下晃得刺眼。
他的桃花眼里映出睚眦面具狰狞的容貌,那面具下的一双眼散发出杀气凛凛的寒光。
这场交手快到只一呼吸就分出了胜负,血在地上点点滴滴,半截断刃的影子在月下傲然地立着。
云锦书一袭银袍上洒落着鲜红的梅花,裘鸣默然笔直地站在他的面前。
骤然,那铁铸的睚眦面具裂开了。
“哐当”一声,面具跌在地上碎成了片。
云锦书提刀未收,与对方面面相觑。
裘鸣抬起手来,摸了摸额上的血,一直从眉心到下巴,那血流汹涌,宛如将他的脸也劈开成了好几瓣。
他的鼻子被豁开了,露着鲜红的血肉和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可他竟然若无其事,看着云锦书不语。
“你要的皇上已经答应,还有什么不满?”云锦书问。
血倒流进鼻腔,裘鸣呛了一气,血喷溅出来。如此,他没办法回答云锦书的问题。
“还是说,你根本信不过皇上的应答。”云锦书猜到了。
他会冲着自己下手,大半夜跟踪而来,应该是急了。
今日初永望提到的那件事,确确实实和裘家关系紧密,然而除了这个摇身一变成了中郎将的刺客以外,裘家已经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上的传人,他提出的那个要求,是关于另一个人的。
初永望今次的话,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云锦书。
云锦书着实觉得这位皇上别扭,一边表现出来的是多疑暴戾随时会翻脸不认人把他拎出去喂狗,一面却顶着自己都可能承受不了的风险把所有阴谋诡计都暗示给他,让他早有打算。
恐怕这个裘中郎也知道这一点吧。
裘鸣顶着那血淋淋的鼻子,转身一摇一摆地走了。
云锦书没追上去。
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人家亮着灯,也没有巡逻的人走过,寂静中有几声遥远的犬吠,风也渐渐休止。
云锦书将长刀收回腰间,抬腿要走的刹那,猛地胸口一阵闷痛,呕出一口血来。
他捂住嘴,将满口的腥咽了下去。
自己还有时间么……
还有机会应答皇上的安排和晚晚的期望么……
他抹去嘴角的血,苦笑。
可能自己现在连仔细想一想这些的时间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