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蝼蚁一般渺小的改变,师父可曾想过么?
初月晚和她相对,松苓的影子随着她的退后而缩短,像狼收回了利爪。
“我不能,背叛大国师。”松苓手中仍紧抓着她的飞刀,“他养育了我,我也已经做了这么多,所以……”
“是师父背叛了我们。”初月晚道。
松苓愕然。
骤然一声划破夜空的破碎声,砸在她们旁侧的房檐上。
碎陶片满地迸溅,松苓急忙向上望去,见高处一个窗子晃动。初月晚趁她不备,拔腿跑进摩天塔。
“站住!”松苓疾步追上去。
初月晚抖乱塔内所有的帷幔,灵活地穿梭在其中。曾几何时她被这凌乱的薄纱迷惑,恐惧盘踞心头的时候,在另一边将自己拉出迷障的人,是岳清欢。
可如今,这迷障却像是岳清欢本人。
“拦住她!”松苓割破帷幔闯出来,“不是说看好上面两个人吗?都干什么吃的?!”
摩天塔的礼官不是去了泰清宫就是还在搜山的路上,此时摩天塔内部的人并不多,初月晚轻易躲过了前来围堵自己的人,她轻车熟路,跳进了从前岳清欢领自己专乘的升降梯,“啪”一把合上龛门,启动了机关。
小小的木匣子载着初月晚,迅速向高出攀升。
上面的礼官急忙要去拦住,然而这升降梯平日里都是岳清欢乘坐,只有里面可以操作机关停下,别人是无法从外面将其逼停的。
一名男巫急了,腰间带着法器长刀爬上梁去,要割断升降梯的绳子。
“住手!”松苓跳到楼梯上大喊,喝住了那个要动手的男巫。
她敏捷地爬上房梁,追那梯子而去。初月晚在升降梯中感觉到了震动,急忙拉住机关的闸门,升降梯在高空开了门,初月晚爬出来,也攀上了塔内的长梁。
“公主!”松苓喊道,“不要上去!”
初月晚不听她的,继续沿着梁柱往前走,常年练舞得来的平衡力此时派上了用场,然而数层楼高的塔楼黑暗空旷,她的步履依旧艰难,而前方应天大帝的神像在微弱烛火下熠熠生辉。
初月晚拆下手臂上绑着的布条,拴在梁上。
松苓跟着爬了上来,却不敢再喊她,生怕将她惊吓,从梁上掉下去。只得立刻翻身往下面一道梁上跟随着。
初月晚停了下来,扭头望见应天大帝像的面容,仿佛只有咫尺之隔,那双平静的眼眸低垂,此刻却宛如凝视着她,慈悲善念,无可奈何,全在一双眼中。
“应天大帝……”初月晚和祂对望。
我如今所做的一切,是应天而为,还是逆天而行?
从前,不是在下方仰望着祂,便是在旁侧遥望着祂,如今站在祂的面前,初月晚再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却并非无力。
应天大帝的目光,好似师父在沉静地凝视着自己。
尽管宏大注视着渺小,渺小却终于能够平视地凝视回去了。
直到现在,明明以师父的脚力,一定已经登上了摩天塔,可是为何,他没有立刻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这摩天塔,何不是你的牢笼?”初月晚不知在对谁问。
她抓住那根布条,从梁上滑了下去。
“公主!”松苓急忙跳上来接她。
初月晚抓着布条从她面前坠下去,松苓的手几乎碰到,却在收紧的一瞬抓空。
松苓的心跟着跌空了。
“啊——!!”她痛悔的惊叫在摩天塔中回荡。
晦暗的大殿,深不见底的高空,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卷灭微弱烛火,所有人陷入到了不见五指的漆黑。
纷乱匆忙的摩天塔内顿时安静下来。
然而许久过去,没有任何跌落的声音。
松苓心里蓦地浮起一丝希望来,隐约月光从敞开的窗照在梁上,她看到下方应天大帝金像的肩头蒙着一层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