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珍珠奔出里许,崔士元心想:“耽搁了这么一天,不知是否还来得及相救月儿姑娘?路上只有不吃饭,不睡觉,拚命的跑了,但不知黑珍珠能不能挨?”正迟疑间,忽听得身后远远传来一声清啸。
黑珍珠听得啸声,立时掉头,从来路奔了回去。崔士元大吃一惊,忙叫:“好马儿,乖马儿,不能回去。”
用力拉缰,要黑珍珠转头。不料黑珍珠的头虽被缰绳拉得偏了,身子还是笔直的向前直奔,全不听他指挥。
瞬息之间,黑珍珠已奔到了那女郎身前,直立不动。崔士元哭笑不得,神色极是尴尬。那女郎冷冷的道:“我本不想杀你,可是你私自逃走不算,还偷了我的黑珍珠,这还算是大丈夫吗?”
崔士元跳下马来,昂然道:“我又不是你奴仆,要走便走,怎说得上‘私自逃走’四字?黑珍珠是你先前借给我的,我并没还你,可算不得偷。你要杀就杀好了。曾子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我自反而缩,自然是大丈夫。”
那女郎道:“甚么缩不缩的?你缩头我也是一剑。”显然不懂崔士元这些引经据典的言语,手握剑柄,将长剑从鞘中抽出半截,说道:“你如此大胆,难道我真的不敢杀你?你倚仗谁的势头,一再顶撞于我?”
崔士元道:“我对姑娘事事无愧于心,要倚仗谁的势头来了?”
那女郎两道清冷的眼光直射向他,崔士元和她目光相对,毫无畏缩之意。两人相向而立,凝视半晌,刷的一声,那女郎还剑入鞘,喝道:“你去罢!你的脑袋暂且寄存在你的脖子上,等得姑娘高兴,随时来取。”
崔士元本已拚着必死之心,没料到她竟会放过自己,一怔之下,也不多说,转身一跛一拐的去了。
他走出十余丈,仍不听见马蹄之声,回头一望,只见那女郎兀自怔怔的站着出神,心想:“多半她又在想甚么歹毒主意,像猫耍耗子般,要将我戏弄个够,这才杀我。好罢,反正我也逃不了,一切只好由她。”哪知他越走越远,始终没听到那女郎骑马追来。
他接连走上几条岔道,这才渐渐放心,心下稍宽,头脸手足擦坏处便痛将起来,寻思:“这姑娘脾气如此古怪,说不定她父母双亡,一生遭逢过无数不幸之事。也说不定她相貌丑陋无比,以致不肯以面目示人,倒也是个可怜之人。
啊哟,钟夫人那只黄金钿盒却还在她身边。”可是要回去向她取还,却无论如何不敢了,心想:“我见了爹爹,最多答允跟他学武功,爹爹自然会去救月儿姑娘,就算爹爹不亲自去,派些人去便是,这只金盒也没多大用处。
只是我没了坐骑,这般徒步而去大理,势必半路上毒发而死。月儿姑娘苦待救援,度日如年,她如见我既不回去,她父亲又不来相救,只道我没给她送信。好歹我得赶到望月崖去,和她死在一块,也好教她明白我决不相负之意。”
心意已决,当即辨明方向,迈开大步,赶向望月崖去。这澜沧江畔荒凉已极,连走数十里也不见人烟。这一日他唯有采些野果充饥,晚间便在山坳中胡乱睡了一觉。
第二日午后,经另一座铁索桥,重渡澜沧江,行出二十余里后,到了一个小市镇上。他怀中所携银两早在跌入深谷时在峭壁间失去。
自顾全身衣衫破烂不堪,肚中又十分饥饿,想起帽上所镶的一块碧玉是贵重之物,于是扯了下来,拿到镇上唯一的一家米店去求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