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救火的人愈聚愈多,但火势正烈,一桶桶水泼到火上,霎时之间化作了白气,却哪里遏得住火头?
一阵阵火焰和热气喷将出来,只冲得各人不住后退。众人一面叹息,一面大骂陆迁。乡下人口中的污言秽语,自是难听之极了。
吴双生怕陆迁听了这些无理辱骂,大怒之下竟尔大开杀戒,这些乡下人可就惨了,偷眼向他瞧去,只见他脸上神色奇怪,似是伤心,又似懊悔,但更多的还是怜悯,好似觉得这些乡下人愚蠢之至,不值一杀。只听他叹了口长气,黯然道:“去天问山罢!”
他提到天问山,那确是无可奈何之事。远空大师当年虽曾参与杀害他父母这一役,但后来远空大发愿心,远赴异域,采集树皮,医治浙闽两广一带百姓的瘴气疟病,活人无数,自己却也因此而身染重病,痊愈后武功全失。
这等济世救人的行径,江湖上无人不敬,提起远空大师来,谁都称之为“万家生佛”,陆迁若非万不得已,决计不肯去和他为难。
两人离了泰安,取道南行。这一次陆迁却不拚命赶路了,心想自己好整以暇,说不定还可保得远空大师的性命。
若是和先前一般的兼程而行,到得天问山,多半又是见到远空大师的尸体,说不定连他所居的禅寺也给烧成了白地。何况远空行脚无定,云游四方,未必定是在天问山的寺院之中。
天问山在浙东。两人自泰安一路向南,这一次缓缓行来,恰似游山玩水一般,陆迁和吴双谈论江湖上的奇事轶闻,若非心事重重,实足游目畅怀。
这一日来到镇江,两人上得金山寺去,纵览江景,陆迁瞧着浩浩江水,不尽向东,猛地里想起一事,说道:“那个‘幕后之人’和‘大恶人’,说不定便是一人。”
吴双击掌道:“是啊,怎地咱们一直没想到此事?”陆迁道:“当然也或者是两个人,但这两人定然关系异常密切,否则那大恶人决不至于千方百计,要掩饰那幕后之人的身分。
但那‘幕后之人’既连汪大友这等人也甘愿追随其后,自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那‘大恶人’却又如此了得。世上难道有这么两个高人,我竟连一个也不知道?以此推想,这两人多半便是一人。只要杀了那‘大恶人’,便是报了我杀父杀母的大仇。”
吴双点头称是,又道:“陆大爷,那晚在燕子林中,那些人述说当年旧事,只怕……只怕……”说到这里,声音不禁有些发颤。
陆迁接口道:“只怕那大恶人便是在燕子林中?”吴双颤然道:“是啊。那铁面判官单正说道,他家中藏有幕后之人的书信,这番话是在燕子林中说的。他全家被烧成了白地……
唉,我想起那件事来,心中很怕。”她身子微微发抖,震在陆迁的身侧。
陆迁道:“此人心狠手辣,世所罕有。赵明德宁可身败名裂,不肯吐露他的真相,单正又和他交好,这人居然能对他二人下此毒手。那晚燕子林中,又有什么如此厉害的人物?”
沉吟半晌,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也觉得奇怪。”吴双道:“什么事?”
陆迁望着江中的帆船,说道:“这大恶人聪明机谋,处处在我之上,说到武功,似乎也不弱于我。
他要取我性命,只怕也不如何为难。他又何必这般怕我得知我仇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