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后院,见墙角边放着一柄花锄,心想:“我便永远在这里陪着吴双罢?”左手仍是抱着吴双,说什么也舍不得放开她片刻,右手提起花锄,走到方竹林中,掘了一个坑,又掘了一个坑,两个土坑并列在一起。
心想:“她父母回来,多半要挖开坟来看个究竟。须得在墓前竖上块牌子才是。”
折了一段方竹,剖而为二,到厨房中取厨刀削平了,走到西首厢房。见桌上放着纸墨笔砚。他将吴双横放在膝头,研了墨,提起笔来,在一块竹片上写道:“海外莽夫陆迁之墓”。
拿起另一块竹片,心下沉吟:“我写什么?‘陆门吴夫人之墓’么?他虽和我有夫妇之约,却未成婚,至死仍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称她为‘夫人’,不亵渎她么?”
心下一时难决,抬起头来思量一会,目光所到之处,只见壁间悬着一张条幅,写得有好几行字,顺着看下去:
“含羞倚醉不成歌,纤手掩香罗。偎花映烛,偷传深意,酒思入横波。看朱成碧心迷乱,翻脉脉,敛双蛾。相见时稀隔别多。又春尽,奈愁何?”
他读书无多,所识的字颇为有限,但这阕词中没什么难字,看得出是一首风流艳词,好似说喝醉了酒含羞唱歌,怎样怎样又说相会时刻少,分别时候多,心里发愁。
他含含糊糊的看去,也没心情去体会词中说些什么,随口茫茫然的读完,见下面又写着两行字道:“书少年游付晨妹补壁。星眸纤腰相伴,不知天地岁月也。长安端游醉后狂涂。”
陆迁喃喃的道:“他倒快活。星眸竹纤相伴,不知天地岁月也。长安端游醉后狂涂。
长安端游,嗯,这是端王爷写给他情人偌星辰的,也就是吴双她爹爹妈妈的风流事。怎地堂而皇之的挂在这里,也不怕丑?啊,是了,这间屋子,端王爷的部属也不会进来。”
当下也不再理会这个条幅,只想:“我在吴双的墓碑上怎样写?”自知文字上的功夫太也粗浅,多想也想不出什么,便写了“吴双之墓”四个字。
放下了笔,站起身来,要将竹牌插在坑前,先埋好了吴双,然后自杀。
他转过身来,抱起吴双身子,眼光又向壁上的条幅一瞥,蓦地里跳将起来,“啊哟”一声叫,大声道:“不对,不对,这件事不对!”
走近一步,再看条幅中的那几行字,只见字迹圆润,儒雅洒脱。他心中似有一个声音在大声道:“那封信!黑衣人写给师叔的信,信上的字不是这样的,完全不同。”
他只粗通文字,原是不会辨认笔迹,但这条幅上的字秀丽圆熟,间格整齐,那封信上的字却歪歪斜斜、瘦骨棱棱,一眼而知出于江湖武人之手。
两者的差别实在太大,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双眼睁得大大的,盯住了那条幅上的字,似乎要从这几行字中,寻觅出这中间隐藏着的大秘密、da阴谋。
他脑海中盘旋的,尽是那晚在豫州城外燕子林中所见到的那封书信,那封黑衣人写给师叔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