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乌鸦笑道:“洪兄弟一出口便粗俗不堪。海马岛钦岛主,相烦你在东南方把守,若有敌人前来窥探,便发讯号。紫岩洞霍洞主,相烦你在正西方把守……”一连派出八位高手,把守八个方位。那八人各各应诺,带领部属,分别奔出守望。
方青鸾心想:“这八位洞主、岛主,看来个个是桀傲不驯、阴鸷凶悍的人物,今日居然都接受老乌鸦的号令,人人并有戒慎恐惧的神气,可见所谋者大,而对头又实在令他们怕到了极处。我答应和他们联手,只怕这件事真的颇为棘手。”
老乌鸦待出去守望的八路人众走远,说道:“各位请就地坐下罢,由在下述说我们的苦衷。”
一贯士突然插口道:“你们这些人物,杀人放火,下毒掳掠,只怕便如家常便饭一般,个个恶狠狠、凶霸霸,看来一生之中,坏事着实做了不少,哪里会有什么苦衷?‘苦衷’两字,居然出于老兄之口,不通啊不通!”
方青鸾道:“三哥,请静听乌洞主述说,别打断他的话头。”
一贯士叽咕道:“我听得人家说话欠通,忍不住便要直言谈相。”他话是这么说,但既然方青鸾咐吩了,便也不再多言。
老乌鸦脸露苦笑,说道:“一兄所言本是不错。姓乌的虽然本领低微,但生就了一副倔强脾气,只有我去欺人,决不容人家欺我,哪知道,唉!”
老乌鸦一声叹息,突然身旁一人也是“唉”的一声长叹,悲凉之意,却强得多了。众人齐向叹声所发处望去,只见陆迁双手反背在后,仰天望月,长声吟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缭纠兮,劳心悄兮!”
他吟的是《诗经》中《月出》之一章,意思说月光皎洁,美人娉婷,我心中愁思难舒,不由得忧心悄悄。四周大都是不学无术的武人,怎懂得他的诗云子曰?都向他怒目而视,怪他打断老乌鸦的话头。
韩凝儿自是懂得他的本意,生怕师兄见怪,偷眼向方青鸾一瞥,只见他全神贯注的凝视老乌鸦,全没留意陆迁吟诗,这才放心。
老乌鸦道:“方公子和不平道长等诸位此刻已不是外人,说出来也不怕列位见笑。我们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有的僻居荒山,有的雄霸海岛,似乎好生自由自在,逍遥之极,其实个个受那老妖婆子的约束。老实说,我们都是她的奴隶。”
“每一年之中,她总有一两次派人前来,将我们训斥一顿,骂得狗血淋头,真不是活人能够受的。你说我们听她痛骂,心中一定很气愤了罢?却又不然,她派来的人越是骂得厉害,我们越是高兴……”
一贯士忍不住插口道:“这就奇了,天下哪有这等犯贱之人,越是给人骂得厉害,越是开心?”
老乌鸦道:“一兄有所不知,那老妖婆派来的人倘若狠狠责骂一顿,我们这一年的难关就算渡过了,洞中岛上,总要大宴数日,欢庆平安。唉,做人做到这般模样,果然是贱得很了。”
“她派来使者倘若不是大骂我们孙子乌龟王八蛋,不骂我们的十八代祖宗,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要知道她如不是派人来骂,就会派人来打,运气好的,那是三十下大棍,只要不把腿打断,多半也要设宴庆祝。”
一贯士和天纵良相视而笑,两人极力克制,才不笑出声来,给人痛打数十棍,居然还要摆酒庆祝,那可真是千古从所未有之奇,只是听得老乌鸦语声凄惨,四周众人又都纷纷切齿咒骂,料来此事决计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