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得暮鼓响起,寺中晚课之时已届,惠好低声念经忏悔过失。
那中年僧人走将过来,说道:“惠好,这几天寺中正有大事,长老们没空来处理你的事。我瞧你长跪念经,还真有虔诚悔悟之意。这样吧,你先到菜园子去挑粪浇菜,静候吩咐。等长老们空了之后,再叫你来问明实况,按情节轻重处罚。”
惠好恭恭敬敬的道:“是,多谢慈悲。”合十行礼,这才站起身来,心想:“不将我立即逐出寺门,看来事情还有指望。”心下甚慰。
他走到菜园子中,向管菜园的僧人说道:“师兄,小僧惠好犯了本门戒律,戒律院的师叔罚我来挑粪浇菜。”
那僧人名叫缘根,并非从宏化寺出家,因此不依“玄悲惠空”字辈排行。他资质平庸,既不能领会禅义,练武也没什么长进,平素最喜多管琐碎事务。
这菜园子有两百来亩地,三四十名长工,他统率人众,倒也威风凛凛,遇到有僧人从戒律院里罚到菜园来做工,更是他大逞威风的时候。
他一听惠好之言,心下甚喜,问道:“你犯了什么戒?”
惠好道:“犯戒甚多,一言难尽。”
缘根怒道:“什么一言难尽?我叫你老老实实,给我说个明白!莫说你是个没职司的小和尚,便是达摩院、罗汉堂的首座犯了戒,只要是罚到菜园子来,我一般要问个明白,谁敢不答?我瞧你啊,脸上红红白白,定是偷吃荤腥,是也不是?”
惠好道:“正是。”
缘根道:“哼,你瞧,我一猜便着。说不定私下还偷喝酒呢,你不用赖,要想瞒我,可没这么容易。”
惠好道:“正是,小僧有一日喝酒喝得烂醉如泥,人事不知。”
缘根笑道:“啧啧啧,真正大胆。嘿嘿,灌饱了黄汤,那便心猿意马,这‘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八个字,定然也置之脑后了。你心中便想女子了,是也不是?不但想一次,至少也想了七次八次,你敢不敢认?”说时声色俱厉。
惠好叹道:“小僧何敢在师兄面前撒谎?不但想过,而且犯过yin戒。”
缘根又惊又喜,戟指大骂:“你这小和尚忒也大胆,竟敢败坏我宏化寺的清誉。除了yin戒,还犯过什么?偷盗过没有?取过别人的财物没有?和人打过架、吵过嘴没有?”
惠好低头道:“小僧杀过人,而且杀了不止一人。”
缘根大吃一惊,脸色大变,退了三步,听惠好说杀过人,而且所杀的不止一人,登时心惊胆战,生怕他狂性发作动粗,自己多半不是敌手,当下定了定神,满脸堆笑,说道:“本寺武功天下第一,既然练武,难免失手伤人,师弟的功夫,当然是非常了得的啦。”
惠好道:“说来惭愧,小僧所学的本门功夫,已全然被废,眼下是半点也不剩了。”
缘根大喜,连道:“那很好,那很好。好极,妙极!”听说他本门功夫已失,只道他犯戒太多,给本寺长老废去了武功,登时便换了一番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