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迁出身于佛国,自幼即随高僧研习佛法,于佛经义理颇有会心,只是隋燕国佛法自南方传来,近于小乘,非宏化寺的禅宗一派,所学颇有不同。
听那老僧所说偈语,虽似浅显,却含至理,寻思:“瞧这位高僧的服色,乃是宏化寺中僧侣,而且职司极低,只不过是烧茶扫地的杂役,怎地宏化寺的高僧和笑大哥他们都听他讲经说法?”
他慢慢绕将过去,要瞧瞧那高僧何等容貌,究竟是何许人物。但要看到那僧人正面,须得走到笑忘春等人身后,他不敢惊动诸人,放轻脚步,远远兜了个圈子,斜身缩足,正要走近达廖空身畔时,突见达廖空转过头来,向他微微一笑。陆迁也以笑容相报。
突然之间,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当胸射来。陆迁叫声:“啊哟!”欲施六壬流光诀抵御,已然不及,只觉胸口一痛,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念道:“阿弥陀佛!”便已人事不知了。
方堂明被玄慈揭破本来面目,又说穿当日假传讯息、酿成阳平关祸变之人便即是他,情知不但笑氏父子欲得己而甘心,且亦不容于中原豪雄,当即飞身向宏化寺中奔去。
宏化寺房舍众多,自己熟悉地形,不论在哪里一藏,笑氏父子都不容易找到。但笑忘春和笑红尘二人恨之切骨,如影随行般跟踪而来。
笑红尘和他年纪相当,功力相若,方堂明即先奔了片刻,笑红尘便难追及,笑忘春却正当年壮,武功精力,俱是登峰造极之候,发力疾赶之下,当方堂明奔到宏化寺山门口时,笑忘春于数丈外一掌拍出,掌力已及后背。
方堂明回掌一挡,全身一震,手臂隐隐发麻,不禁大吃一惊:“这乌环小狗功力如此厉害!”一侧身,便即闪进了山门。
笑忘春哪容他脱身,抢步急赶。只是方堂明既入寺中,到处回廊殿堂,笑忘春掌力虽强,却已拍不到他,三人一前二后,片刻间便已奔到了藏经阁中。
方堂明破窗而入,一出手便点了守阁四僧的昏睡穴,转过身来,冷笑道:“笑红尘,是你父子二人齐上呢,还是咱二老单打独斗,拚个死活?”
笑红尘拦住阁门,说道:“孩儿,你挡着窗口,别让他走了。”
笑忘春道:“是!”闪身窗边,横掌当胸,父子二人合围,眼看方堂明再难脱身。
笑红尘道:“你我之间的深仇大怨,不死不解。这不是较量武艺高下,自然我父子联手齐上,取你性命。”
方堂明哈哈一笑,正要回答,忽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一个人来,正是达廖空。
他向方堂明合十一礼,说道:“先生,昔年一别,嗣后便闻先生西去,小僧好生痛悼,原来先生隐居不出,另有深意,今日重会,真乃喜煞小僧也。”
方堂明抱拳还礼,笑道:“在下因家国之故,蜗伏假死,致劳大师挂念,实深惭愧。”
达廖空道:“岂敢,岂敢。当日小僧与先生邂逅相逢,讲武论剑,得蒙先生指点数日,生平疑义,一旦尽解,又承先生以宏化寺七十二绝技要旨相赠,更是铭感于心。”
方堂明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向笑氏父子道:“笑老侠、笑少侠,这位达廖空神僧,乃吐波斯国护国法师,佛法渊深,武功更远胜在下,可说当世罕有其比。”
笑红尘和笑忘春对望了一眼,均想:“这蕃僧虽然未必能强于方堂明,但也必甚为了得,他与方堂明渊源如此之深,自然要相助于他,此战胜败,倒是难说了。”
达廖空道:“先生谬赞。当年小僧听先生论及剑法,以隋燕国卧龙寺‘无影剑意’为天下诸剑第一,恨未得见,引为平生憾事。小僧得知先生噩耗,便前赴隋燕卧龙寺,欲求无影剑剑谱,送于先生墓前,以报知己。不料那卧龙寺主持老僧狡诈多智,竟在紧急关头将剑谱以内力焚毁。小僧虽存季札挂剑之念,却不克完愿,抱憾良深。”
方堂明道:“大师只存此念,在下已不胜感激。何况陆氏无影剑诀尚存人间,适才隋燕陆公子与犬子相斗,剑气纵横,天下第一剑之言,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