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夕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一定是不小心刺激到了楚萧,便轻声道:“萧萧,你也别怪我多嘴,我说的也是实话罢了,只是为了你好,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你大可以不听了。”顾温夕说完便用手掬了一捧水轻轻洒在楚萧的肩膀上,然后继续道:“我先出去了,你更衣吧。”
顾温夕走后楚萧便哭了起来,哭声有些小,呜咽着也在隐忍着,然后伸手拍打着水花,整个身子沉了下去,屏息着,最后缓缓从水中起了身,拿起屏风上的衣裳穿了起来,这时候她才能细细看待自己身上的淤痕。
在军营里待了那么多年,她身上早就没有做姑娘时候那般白皙了,可是那紫色的淤痕在她这肌肤上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刺眼,楚萧看着这些淤痕突然失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以前的她根本没有像现在这样的软弱,只从战败后,她就变了个人一样,失去了原来的那份傲骨。
楚萧打开扇门,一抬眼便看见顾温夕还等在这里,扯了扯嘴角,慢慢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阿夕,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不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吗,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你就要成为我大嫂了,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准备的。”
顾温夕盯着楚萧的脸庞细细看去,看着那个刺目的笑容,于心不忍,走上前揽住楚萧的手,轻声道:“我只是想留在这多陪你说会话,你知道的,我把你当做很好的挚友。”
顾温夕说完便将目光从她们紧握的手移开,抬眸定定看着楚萧,点了点头:“我知道萧萧你那么聪明,一定晓得怎样的生活对你来说才是最快乐的。”
楚萧轻轻点了点头,脑海里突然闪过昨日顾焕掐着她说的话,他说如果她死了,她的弟弟必不会有好的结果,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有楚为宁的消息呢?
“阿夕,顾安这孩子怎么样了?”想起楚为宁,楚萧不免就会想起那个恨她如命、固执非常的孩子,只是看着雪上的鲜血,她还是被吓住了,如果可以,自然是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少有灾祸的。
顾温夕知道她忧心这个,便柔声道:“你不要担心,大夫说是失血过多,现在还在昏迷中,吉人自有天象,顾安不会有什么事的。”说着,顾温夕便轻轻握了握楚萧的手。
好在没有事,楚萧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平稳的放下了,如果这孩子出了大事,她怕是一辈子都心中有愧,说着便上前一把揽住顾温夕,下颌放在她的肩膀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冬梅清香,很是好闻,楚萧心里感激。
“阿夕,你回去吧,他说不许任何人来见我,我不想他迁怒于你,我没事。”
楚萧说完这些便随着两个丫鬟向自己的院子走去,顾温夕看着楚萧那单薄消瘦的身影,第一次觉得世间的一切是造化弄人,如果楚萧先遇见的二哥,这一切会不会全部改变,她现在也不会那么痛苦了?
未可知,顾温夕目送楚萧,在回廊的最后一个拐角处,她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长廊中,不知谁叹息了一声,轻摇着头慢慢离开了。
楚萧刚刚回到屋子便听见扇门很快被落了锁,那啪嗒的声音听得她心烦意外,偏头看向案桌上,似乎还有了几本兵书可以打发时光,案桌上的木匣子,楚萧眼神一顿,这是温夕上次留下来的,好像是她的绣花之物。
楚萧带着几许的好奇走了过去慢慢将木匣子给打开,里面有好几块上等的布料,绣的东西也是十分繁复的花样,伸手摩挲着,楚萧看这针脚绵密,一时觉得这实在是上等的绣功啊,温夕还真是生了一双巧手。
想到这里楚萧微微笑了笑,脑子里突然划过子苓先生给她小香包的时候,朝颜上次来寻她说话时,将那个香包交给了她,现在那个香包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梳妆盒中。
打开来看的时候,底部已经有些脱线了,楚萧想着便翻找了出来,想着自己给它缝缝,其实她是真的不擅长这些,如今被困在这永安侯府她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做,也只能做些这样琐碎的事情来打发时光了。
楚萧歪着头,当真在一针一线开始缝起来了,这时候有丫鬟端着东西走了进来。楚萧连抬头都没有抬,一颗心都扑在这小香包上。
只是鼻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感觉就十分苦涩,霜花走了过来,站在楚萧身边轻声道:“姑娘,这是少爷吩咐的汤药,你且喝下。”
楚萧放下针线,抬头定定的看了霜花一眼,看着她手中端着的黑糊糊的汤药,便知这其中有猫腻,收回目光,闷声道:“你放下,我待会再喝。”楚萧说罢便继续拿起绣花针密密麻麻缝制着。
只是霜花却将汤药端了过来,直直递到了楚萧面前:“还请姑娘喝下吧,少爷说了奴婢们要看着你喝下,这事才算结束。”
那刺鼻的味道就在楚萧的面前蔓延着,楚萧皱了皱眉头,盯着碗里的汤药,瞬间觉得憋屈,站起身端起药碗便大步走向窗边的兰花花盆旁,倾斜着药碗,那黑糊糊的汤汁就这样顺着兰花根部向下流淌着。
“全当我喝下,你们可以出去交差了。”楚萧将药碗递给霜花,眉目中带着笑意,真当她不知道这个药有什么作用吗,她又不是傻,休想算计她。
霜花看着楚萧这微笑模样,朝着她微微欠了欠身,道:“少爷料想姑娘会是这个样子,来人。”很快便又有一个丫鬟端着汤药走了进来,还是那个另人窒息的味道,楚萧浑身一顿,偏头看着这个霜花,只见她脸上有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我没什么病,不需要喝药,滚出去。”楚萧说着便要往里间去,就在这时候,那个丫鬟走了过来:“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奴婢们。”
“还是喝了,不要让少爷怪罪奴婢。”
楚萧看着那药碗里的药,双手攥紧,顾焕你还真是好样的,真的要将我的一辈子都锁在你们永安侯府吗,你做梦,楚萧上前一步狠狠甩手将药碗给摔碎,然后厉声道:“我说过不会喝就不会喝,如果有什么事,你们叫他来问我!”
霜花看着楚萧这个样子,轻轻一笑:“姑娘你是主子,奴婢们本不该和你冲撞,只是你倒了、摔了也没事,这药房里还煎着好几碗药,今日这药你不喝也得喝!”
“曾三曾四!”霜花高声大呼,楚萧见她喊人来不知道是要做什么,见到曾三曾四进来时,楚萧看着他们二人略带着愧疚的眼神,一时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还要劳烦二位将姑娘给掣肘住,少爷说过这药是一定要服下去的。”
霜花浑身散发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在那之前见她她明明还是谨小慎微的,怎么突然就变了,楚萧紧锁着眉头,正在犹疑时,曾三曾四向她走了过来,霜花手里端着一碗药眉眼间带着轻笑,大步朝着楚萧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