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方法已经相当折中了,但陆景然没说话。
不是因为他还要固执的回家,成心要把苏代嫣的话当耳旁风,而是因为他听进去了。
正是因为听进去了,所以就只能心痛几许,无语凝噎。
没人跟他说过这种话——不要逞强。
母亲偏激,要他一定要有志气,当人上人,从小受伤受累从不许他哭,眼泪一掉,藤条就会落在他身上,毫不留情,皮开肉绽。她要他隐忍。
兄弟圆滑,说军士本就是功过并存的一种人,位高权重者更是招人嫉恨,哪怕受一点小伤都会有人闻风而动,要想得安稳,什么都得自己扛。他劝他坚毅。
皇帝虚伪,只要长生,死伤多少也只是表面唏嘘,白骨累累,换来的不过是一件他人嫁衣,血池边,他说人不可勇莽骄狂。他教他敛迹。
不可以被人窥探,也无需被人理解。
三百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原以为也会这样过一辈子。
而后三百年后的今天,苏代嫣对他说——不要逞强。
她懂他心里的混乱,也清楚他维系着平静,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她只希望他不要自我伤害。
陆景然看着苏代嫣抵在自己胸膛的发丝,手指轻轻穿过,听见心中固守的千顷大厦彻底崩塌,尘埃飞溅,他内心空明,只能看见一个苏代嫣。
罢了……
罢了。
陆景然忽然弯腰抱住苏代嫣,他抱得很紧,有种抱着唯一救命稻草的感觉,苏代嫣听见他清冽的鼻息落在耳际,不自觉脸红心跳。
她学着陆景然的做法,也拍了拍他的背,声音轻浅的说:“哥,放轻松,不紧张。”
陆景然不紧张,他只是心里很乱。
他深呼吸,然后把头埋在苏代嫣的脖颈,说:“孙医生跟我说,你是极端人格加焦虑抵抗型非安全依恋,情况不乐观。”
苏代嫣微微眯着眼:“然后呢?”
“需要陪伴,长时间的陪伴。”
“你已经在做了不是吗,你现在就陪着我啊。”
陆景然停顿了一会,声音低了下来。
“代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得不离开你,你会怎么办。”
“我不会怎么办。”
与陆景然的沉默停顿不同,她没有一丝犹豫,抱着陆景然的手收紧了一瞬,语气很认真:“既然是不得不离开,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苦衷,我理解你,我放你走。”
这是陆景然想听又不想听的答案,他追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生活啊,怎么开心怎么来。”
话是这么说,但陆景然了解苏代嫣,她不可能做到,她所有的反应陆景然都有所预料,再问一遍,只是为了自欺欺人。
这些问题愚蠢,且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