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然从没奢望过,有朝一日,他可以把自己前半生的经历讲给苏代嫣听。
也是,那些痛苦绝望的挣扎没什么意义,反正都已经过去了,知道这些事的人都成了白骨,如果总要惦念,多长时间都不够。
除了偶尔想起的,他已经做好了尘封之前的准备。
但在这个安静到有些瘆人的夜晚,在不被人注意的这个角落,好像说什么话都水到渠成。
陆景然声音很小,是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苏代嫣安静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没怎么说话,但陆景然能感觉到她手心里擦都擦不完的汗。
夜晚漫长,但有苏代嫣的倾听,好像也不怎么难熬。
这一晚打破了他对黑夜的固有情绪,第一次觉得原来阳光的背面,可以这么浪漫而又温暖。
他从出生讲起,讲了他悲惨困苦的童年,讲了他流离奔波的青少年,讲了他一点一点杀上顶尖的青年。
还有后来两百多年的背离光明,他看到的爱与恨,肮脏与伟岸,污秽中开出的花朵,以及善良下的不堪。
他尽量客观,尽量平和,本不想讲太多,这样让他看起来不需要怜悯,也不至于被怨恨。
但真相事实已经让人胆战心惊,他再如何保持理智,也无法让苏代嫣不为他心如刀绞。
她不允许他停下。
苏代嫣陪他整整坐了一夜,没有一刻觉得困,也没有一刻觉得累,他说的那些字字句句都是旋转的螺旋镖,全都精准的射中她心脏的靶心,让她痛不欲生。
但她没哭,没有发抖也没有咬嘴唇,只是垂着眼盯着空中一个虚无的点,盯到眼睛发酸,也无法挪动分毫。
爱情让人发狂,同样也使人冷静。
陆景然断断续续讲完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五点钟,他没有再听苏代嫣的话继续讲下去,而是淡然的将讲述内容的时间停在了他遇到苏代嫣之前,而后抬手轻轻摸了摸苏代嫣的头发,侧头吻了她的发顶。
“这下彻底讲完了,闭眼睛歇一歇。”
苏代嫣没抬头:“真的完了?”
“完了,我去祭拜母亲结束之后就遇到你了,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苏代嫣非要确认仔细:“你确定?”
“我确定。”
“好。”
苏代嫣停顿了几秒钟,从陆景然肩上抬起头活动活动了脖子,然后站起来扭扭腰,笑笑对陆景然说:“我想上厕所,陪我去。”
苏代嫣没有很伤心的样子,看来在听的过程中自己消化了不少,陆景然总害怕她听了这些事受不了,现在证明是他多想,便心里重重的落下了一个石头。
他点点头站起身,拉着她的手往厕所去:“老张应该不会有事了,再等一会儿青山过来了我就把你送回去,好好睡一觉,睡之前拿按摩器按按脖子。”
“好啊。”苏代嫣捂着脖子转了转,回答的很轻松:“不过你也必须休息,不在家在酒店也行,不然人家监控里看你两天都不睡觉,一定要把你拉回去解剖。”
“贫嘴。”陆景然把她送到厕所门口,松开她:“去吧,我在这等。”
“等会。”
苏代嫣看看四周,五点多的医院没几个来往的人,附近还活动的就他们两个人,她又拉起陆景然的手,颇难为情的踮脚凑近陆景然的耳朵,说:“哥,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背后,特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