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营中有事，这几日基本都不在宫中，王蓁闲来无事便同阮玉楼和丁十六娘做霜脂。

将珍珠投入玉碾中，王蓁边仔细研磨边道：“昨日大汗已颁诏，将耶律修珍赐予乔靳。”

两人闻言皆有些惊讶，丁十六娘原正挑拣白芍药花瓣，停下手道：“看来这小子此番出征表现不错哦！”

王蓁笑道：“乔靳果然能干，听嗣源说，安先生设计开凿河堰，引了阴山中路的一条地上河，以水灌柔然部，未动兵卒便将柔然部彻底歼了。却没想到柔然的老汗王阿纳瑰很是狡猾，早在山体中开了暗道，通过暗道逃了出来。幸而乔靳想得周全，率领一小股锐麟军埋伏在他们最有可能突围的地方，却没想到那暗道口恰巧就设在他埋伏之处，竟被他夺了擒王的首功。”

丁十六娘笑道：“这小子还挺有狗屎运嘛！”

王蓁笑着点了下头，却听阮玉楼轻叹道：“安先生果然妙算，不过这柔然部也当真可怜。”

听阮玉楼感慨，王蓁突然想起她那日的所为，便道：“事后毛小铁来宫中给嗣源送邸报，我听他说起茹茹公主，她原本确是打算赶回去给她父汗送信，却没想到柔然部被攻陷的如此之快，结果正撞上大汗手拎阿纳瑰的人头凯旋归来，她看见她父汗人头，瞬间就疯了。”

王蓁说完这番话，殿内几人一时皆默然不语。

窗外微风吹动檐下一树开的正绚的碧桃花，纷纷然落下的花瓣被风送入窗棂，在殿内四散飘落，仿似要将绚烂的春日气息送至每一个角落。

阮玉楼抬起手，将一片飘散的花瓣接住，看着轻盈的花瓣静静躺在掌心，轻声道：“那日我那么做，当时并没想别的，只是觉得她毕竟曾是大汗身边的人，即便大汗不可能再要她，却也不能任人轻贱。”

王蓁安静地听着阮玉楼说话，眸光始终落在殿门前被树影分割成的支离破碎的斑驳光影上，那些光影分分合合，终究不肯彻底散开。就像此时阮玉楼的声音，低回温婉，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可那绵密的心思却始终未脱开耶律德光。

***

李嗣源至晚间才回来，才跨入寝殿，王蓁已迎出来。

李嗣源见殿内灯烛朗朗，又见床榻上的被褥依旧叠放整齐，便对王蓁道：“军营中事无常规，我若回来晚了你不必等我。”

王蓁替他解开外衫的双绦，亲手褪去外衣交给春池，道：“以前在源缘轩已习惯了不论多晚都候着你回来，尽管离开将军府这么久，这个习惯却已养成，早上床也是睁眼白躺着。”

李嗣源已换了家常的素白宽衫，握了握王蓁的手，温和道：“你若想等我便等罢，只是塞外晚风急，莫凉了身子。”

王蓁轻轻颔首，见他往书案边走，问道：“还有事要做？”

“嗯，给东川的孟知祥写封信，还有蜀中的邸报已发来许久，我尚未给他们回复。”李嗣源说话时已行至桌边，见桌面上铺着的熟宣上一行隽秀的蝇头小楷，便知王蓁方才又在习字。

王蓁见他目光落在那页纸上，不由脸微红，伸手便要去拿，却被李嗣源先一步拿在手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这两句？”李嗣源回头看向王蓁，见她白皙的玉颜本已晕红，再被纱灯一映更如染醉霞，别有一番风韵，忍不住牵了她的手，将她的人带至身侧拥着，问道：“你还有什么是本将军不知晓的？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