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在窗前画画。
从可以握笔开始,她就学习画画,那是她成长记忆里最重要的东西。她年少时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并且一直坚持。
那时候娘还在,娘为了她的喜欢,倾尽所有,给她买画笔画纸,帮她找师傅。
娘说,我们芸娘像你又漂亮又聪慧。那时候娘这样说,她就不高兴,她连爹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她觉得她像娘才对,娘多好看呀!
后来,爹来了,可他已娶妻,他不认娘,连她这个女儿都不认。最后,他们一起走了,留下她一个。
她不知道娘为什么那么傻,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这个心肝宝贝的闺女都不要了,执意要带着她爹一起走。
姨娘说,你娘有执念,她已经走火入魔再也看不见其它了。
可她是娘啊,是那个握着她手教她写字作画,教她待人接物,陪她五年的娘。难道还不比那只见了几次面的负心人强吗?为什么她就站在娘脚边,娘却连最宝贝的女儿都看不见呢?
她为什么要生下她,生她做什么,娘可有问问她这个女儿愿不愿来到这个世界。
芸娘泪眼朦胧,执笔挥墨。
绿树成荫,小桥流水,扛锄归家的农人,这是娘想要的家,安贫乐道就好。
娘说,等你爹回来,他若金榜题名,你就是尊贵的大家小姐。他若没有谋得功名,我们就回乡下去种地。
爹娘绝不让我芸儿受苦。
那个绝不让芸儿受苦的娘死了,那个可以给她们带来荣华富贵,能陪她们安贫乐道的爹也死了。
就留下她一个,在这个世界上,孤孤单单。
如果不是娘还有一群姐妹,那些姨娘,常常抽空照顾她。她也应该死了,一捧黄土葬在无名孤岗之上。
眼泪一滴滴打落在画纸上,晕染了绿树,晕染了小桥,晕染了木屋上的袅袅炊烟,最后全部变成混浊一片。
家于她就是奢望,是画布上轻易就被抹去的存在。
“姑娘,你怎么又哭了。”
随着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小圆走了进来:“快,姑娘,你擦擦脸,我拿了桃子来给你吃。花少真有本事,也不知道她在哪弄的桃子,可好吃了。”
说着将手中端着的一盘鲜红桃子小心地避开画纸放在了桌角,桃子上面还沾着刚洗过的水滴,果然是鲜红诱人
“你又去花少那边拿吃的?”
“家里不缺,花少每天拿回来很多,反正她一个人也吃不完。花少说,我帮她做饭,这些吃食她提供,不用我们掏钱。”说着小圆又拿起手中的桃子啃了一口。
芸娘蹙眉:“花少拿回来也是花钱买的,这是我们在占她便宜,怎么可以这么做。”
“花少说可以,不相信你去问花少,她真的不介意。”小圆边啃桃子边说话。
小圆六岁的时候因为家里穷被卖,被芸娘几个姨娘凑钱买来陪伴芸娘,俩个人算是相依为命长大。
芸娘从来没有在小圆面前说过重话,今天却第一次沉下脸:“小圆,别人不介意,不是我们想吃就伸手的理由。”
她停了笔看着面前已经废掉的画,继续说道:“做人,如果因为对方善意就一直可以为所欲为,那么这种人比恶人更可怕。”
小圆惊得停了嘴巴,无辜地看着芸娘。我怎么做错了,明明是花少说,想吃就拿,她做这个生意,不缺家里吃的。可她看姑娘这么认真的样子,知道肯定是自己哪里没理解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