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城,知府大院。
明烛高悬,院子里的红灯笼在精致的屋檐下挂成一排。
丫鬟们穿着一色的淡青色的衣裙来来去去,唯一能区别她们不同的就是腰间系着的腰带。哪个是大丫鬟,哪个是二等丫鬟,哪个只是院中平时负责打扫的小丫鬟。
大丫鬟和大丫鬟之间也是不同的,比如兰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拿自然是府中一等有脸面的。各院的,别说姨太太那边,就是几个少爷身边的大丫鬟也是要留心几分兰夫人身边丫鬟的脸色的。谁叫兰夫人是当家主母呢!
兰夫人刚刚沐浴过,穿着半旧的衣衫,披散着头发,漫不经心地听着身边的丫鬟婆子说话。
“娘,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门口的珠帘一掀,走进来两名俊秀的青年。
前面一位十八九岁,头上戴着束发的丝带,浅蓝色的衣袍,五官英挺,肤色白皙,嘴唇含着笑,整个人显得温和而又从容。这是程知府的长子,十八岁的程子期。
后面跟着一名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这是兰府的嫡孙,兰夫人娘家的侄儿,排行第六的兰启舟。他自小聪慧,性子活泼,很得兰夫人的喜欢。
“姑母。”
兰启舟笑嘻嘻地走过来,挨着兰夫人身边坐了下来:“这么晚了还等我们的吗。”
兰夫人笑着吩咐身边的丫鬟去给两位少爷端来凉好的绿豆汤:“天气热,喝点绿豆汤驱驱暑气。”
兰启舟忙喊道:“给我加点冰。”
在姑姑家,他是一点不用见外的。如果不是表妹丢了,说不定他就是程家半个儿了。可惜,那个漂亮又可爱的表妹丢了,害得姑母身体一直不太好。
“你这孩子,吃那么多冰有什么好,小心闹肚子。”
兰夫人不轻不重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半是责备半是宠溺,却还是含笑对去端汤的丫鬟点了点头。
程子期在兰夫人右手边的第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挥开打扇的丫鬟,又接了刚才的话问道:“娘,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
兰夫人原本不想说,见儿子侄儿都大了,想想也不是不能说,逐叹了口气:“今日不是去幼育院做了募捐嘛,谁知道幼育院的那个花少,言辞灼灼说捐赠的粮食有变质不能食用的,捐赠的布料也是霉变不能穿的。我怎么也不能相信,你们也知道这幼育院是为你们妹妹建的,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我留了如意还有两个护院在那边帮忙,没想到......”
想到今日如意和护院回来禀告的话,兰夫人就气得直打哆嗦。一个通判府,眼皮子浅得如此程度,捐赠的物品竟然敢以次冲好。如果次一点也就算了,她送去的那是猪都不吃的粮食。
想到花少那句如果程大人的爱女进了幼育院,吃得是霉变的陈年粗粮,穿得是褪色腐烂的布料,简直是直捅她的心窝。
“娘,您喝口热水,消消气。”
程子期忙起身,端了一旁的热水递给亲娘。自从小妹被拐,娘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太医都说郁结在心,非药力难调,只能靠自己放开胸怀。
可妹妹一日没有消息,娘自然是一日不会放开胸怀的。
一旁的兰启舟不由冷笑一声:“这通判府胆子也未免太大了,明知道这幼育院是姑父当年修建的,竟然敢这样,谁给他的狗胆?”
兰启舟不说还好,一席话说的兰夫人泪如雨下。她生了两个儿子才生了长女,自然是娇宠的。女儿又乖巧又聪明,小小年纪就显示出不凡的聪慧。
那时候她刚好生了四儿子,四子一女,没有人不羡慕她好命。谁知道,唯一的女儿就这么在后花园不见了。身边的两个丫鬟,如意被打昏倒在后院,吉祥回去给大小姐拿点心根本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