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婆婆仿佛做了一个漫长而熟悉的梦。
梦里,她还是个几岁的小丫头,穿着破烂的衣衫,头发如枯草一般。
冬天的早晨特别冷,她从床上起来,只觉得寒风往骨子里钻,冷得她想重新钻进被窝里。
其实,被窝里也不暖和。
床上的被子一点都不厚实,已经板结成一块一块的,也不柔软。
大姐从灶房溜过来,吹打着,递给她一个烤山芋:“妹妹,吃,热乎的。”
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香甜软糯,吃完了,整个人都好像暖和过来。
她的大姐是最好的大姐。
后来,她儿子死了,她去找大哥小弟借钱,嫂子们连口水都没给她喝,更别说借钱。
她和孩子他爹将地和房子都卖了,也没救回儿子。
她心寒了,要娘家有什么用。
她和孩子爹搬到了山里,搭了个窝棚,他们没有良田,只能靠打猎为生。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回过娘家,再也没有见过大姐。
“大姐,大姐,你在哪里?”
周婆婆从睡梦中醒来,像小时候一样,又慌忙地去寻摸大姐的身影。
“这里。”
一双粗糙而温暖的手抓了她的手:“姐姐在呢,在这呢,醒了我们就起来吃饭,大山买了包子,肉馅的呢。”
老姐妹两颤巍巍地相互搀扶着,到了堂屋,今天早上做的米粥,买的肉包子。
家里事情多,又忙,小朵挺着大肚子,也没时间去和面做包子了。
陈松一大早去街上买了包子,又买了油鬼(油条),还在铺子里装了两份酱菜过来。
大姨是个年龄很大的老妇人,看上去没有周婆婆那么老,只是一双粗糙的手在无声地告诉人们生活的不易。
陈松先找到两个舅舅家,他们家生活也不算好,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外甥惊住了,他们老李家也算歹竹出好笋,竟然有这么一个气派的外甥。
听说外甥是来找他大姨的,两个舅妈嫉妒的眼都红了。
可是她们想跟着这有钱的外甥去安南享福,也不敢自己开口,到底当初没借钱给小姑子,气得小姑子和娘家断绝了十几年的来往。
还是小舅舅,看不过去家里的嫂子和媳妇为难外甥的样子,他亲自带着外甥。去了隔壁村,找到了也是好几年不来往的姐姐家。
听说这个亲戚要接家里的老娘去安南看妹妹,家里的儿女二话没说,就给老太太收拾好了。这个时候是农忙,家里兄弟三个商量了一下,让大孙子跟着,其余人都在家里准备种秋小麦。
院子里,大姨家的大孙子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个子很高,咋一看还真和陈松有点相似之处。不过他比陈松瘦弱,没陈松长得帅气强壮。
少年见一个大肚子的美貌妇人打量自己,忙拘谨地站起身:“婶子,我叫冬至。”
昨天晚上他们到的时候,小朵已经歇下了。陈松安排冬至和小春睡,也没让小朵起床认亲。
她快要生了,睡下去就不想起来。
还是今天早晨,起了床才认了亲。就这样,吃了一顿早饭,她已经打了四五个哈欠,打得眼泪汪汪,一副可怜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