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无寄撑着脑袋,以一种拉家常的语气同寒香抱怨道,“就算我不是个正常汉子,又与旁人何干?他们不是我爹也不是我娘,讲屁讲,不过为自己平淡的日子添点调剂罢,无聊,可恶。”
“我很想知道,他们嚼舌根子的时候,你母亲是如何度日的?她不曾因传宗接代催过你么?”
关无寄笑了笑,“你不是打探过吗?我娘当年也是与我爹私奔出来的,他们最憎恶的,莫过于传宗接代四个字。”
“我被人说道的那会儿,我娘懂我,明白我将来就是个剃光头的料,也不再叫我淌这红尘了。”
“她相信她儿子,自然不怕外人流言蜚语。”
坚信或热爱至深时,外界万物,恍若虚无。
寒香眼眶已微微泛红,忽地撤回了匕首,手臂无力垂下,呆滞地看着前方,似回想起彼端遥远的记忆。
十年前,三月十四。
那日是宁琼英的十五生辰,正是及笄之年。
而一场天翻地覆的灾难,也在向这个女子逼近。
她看见娘冲了进来,惊慌失措地抱着她的肩膀,叫她快逃。
“顺着这条暗道逃出去,外头有辆车,车旁边有个黑斗篷的人接应。”
她抓着母亲的手臂,连连问怎么了,母亲没有时间同她解释,推着她走去,泪已积满整个眼眶,默然向下掉——她哽噎得说不出话。
后来,宁琼英是从接应之人口中听到事情原委的。
她缩在马车里,小声问前面那人:“真的是满门抄斩么?”
“......娘也要死么?”
宁琼英想起走进暗道之前,她拉着娘哭喊,让娘陪她一起逃出去。
那时娘强压下哽咽,安慰她道,你先去,娘待会就过来接你。
恐惧一下子漫出了胸膛,她紧紧抓着裙子。
“小姑娘,怪可怜的。”车夫道,“宁老爷的一儿一女,就是你哥和你?”
“你哥已经被打入大牢了,据说没扛过严刑,老爷夫人已失了一子,定是拼了全力要护你。”
“他们也能逃出来么?
车夫一楞,叹道:“能让你一个逃出来已是费尽心机,至于老爷夫人,他们的脸皇上都见过了,怎还逃得了?”
宁琼英捂着耳朵,车夫的声音与雨声模糊成一片,她埋头,瞪着泪眼看脚尖。
猛然想起了什么,她抬头,颤颤巍巍地问:“这么说,是不是有人被抓去替我死了?”
“就那个心思不正的怪丫头,这也活该她的。”
闻言,如巨雷滚过心尖,宁琼英当场就奔溃了,她想跳下车,在骤雨中对着苍穹嘶吼,她想抓着车夫的衣襟质问。
可是这些终不过化于拳上,拳缓缓捏紧。及笄的姑娘明白事理,也学会了隐忍。
她低下头,哽咽声被压抑得极细极弱,让骤雨声将其盖过。
“夫人说那丫头对你心怀不轨,便叫她代你一死,不想她也一口应了下来,心甘情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