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无寄又将召仁门中的焦土与尸体告诉寒香。
说到这里,寒香有七八分信了,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你说,那是个跛子?”
“是的,腰带上还绣了一个字,依稀辨出是‘轩’。”
寒香睁大双眼,扶着茶几的手不觉微微颤抖。
她眼眶泛红,一字一顿道:“就是他。”
“他在那日父亲出发之前,走散了。”
说到这里,两人基本上已猜出了八九分原委。
“他可能发现了什么,没和父亲说就去仓库取了毒。”寒香道,“在召仁门投毒被发现了,他是个跛子,跑不快,被抓住后埋在了那里。”
他被抓住后,当时的召仁门主想必会拿他来试毒。
寒香猛然揪紧被褥,瞠目。
十年前。
投毒者被捉住后,召仁门主先是给他灌了半碗汤,看他万分痛苦地挣扎,最终死去。
他再将剩下地半碗洒在后庭的草地上,草木枯了一片,泥土焦黑,他命人将投毒者的尸体埋下去。
许是那时就觊觎着王朝,又与宁家有怨,召仁将那几碗被下了毒的汤,倒进军营附近的井内。
十年后,蒙着旧事的一层薄纱,终于被掀起来了。
“确实如此。”
关无寄与寒香对视一眼。
“我等了十年。”寒香忽然低下头,捂着眼睛笑了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流下,她笑声嘶哑,“终于,让我看到了。”
“谢谢......”她说到一半,已趴在了身侧的桌子上,泪流满面。
关无寄不作声。
寒香再抬起头时,一双漂亮眉眼已变得红肿,她断断续续和他说。
“宁家被满门抄斩后一个月,我才得以回到桃源,我求收留我的那人为我家人建一座坟,就建在那日被抓住的地方,那个大坑旁边。”
关无寄想起那大坑旁边的几座无名碑,案子喟叹,原来就是宁府的。
那地方邪气得很,没什么人敢靠近,寒香也早将那片地方划为己有,不让行人往来。
“所有人都得待在外面,不打扰他们的在天之灵,包括我。”寒香哽咽道,“我曾跪在十尺之外对他们磕头起誓,不寻到真凶,就无颜来见他们。”
“如今,我终于能回去了。”
她已顾不上满面的泪痕,转过头,看着关无寄道:“你想听个笑话么?”
关无寄点了点头。
“曾经的我,可比现在张狂多了。”寒香含泪回忆道,“我穿上男娃儿的衣服,同他们比拼,还说什么少年千岁不老。”
“可惜我现在才明白啊,什么千岁不老。”她垂眼,失落地摇头,“我啊,连看着父母垂暮的福气都没有。”
“我还没有看见父亲眼角爬上皱纹,母亲头上生出银丝,他们都还是年轻的模样,就成了刽子手的刀下鬼。”
于旁人而言,看着亲人日渐老去,是非常心酸的一件事。
于她,却是一种奢望。
寒香凄然笑了,泪水从下巴处滴落,在地上砸开一小团,悄无声息。
关无寄低头看着那个泪渍出神,许久,才轻声开口。
“所以,活着的,一定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