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克看伊菲格蕾丝始终阴沉沉的,干脆放弃治疗了。
他也是经历过百般磨难的人,很能理解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诺克能硬着头皮继续叮嘱:“他要给你们礼物,你们就收下,别拒绝。但一定不能当面打开。”
两个男孩子乖乖点头:“知道了。”
伊菲格蕾丝还是无动于衷。
诺克只能独自叹气。仔细看这小姑娘,他发现她这段时间迅速瘦了很多,面无血色,也不怎么吃东西,有几分大病临头的征兆。
昨天皇后给他写信,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她确定这次怀的是个女孩,坏消息是她最近总是梦到伊菲格蕾丝死去时的场景:在一个小房间里,满怀怨气地拒绝牧师为她做临终式,并在闭眼前诅咒了整个爱维里奥皇室。
孕妇精神错乱是经常有的,诺克也没认真研究这回事,他认为妻子是心里对女儿感到亏欠和内疚,又害怕女儿怨恨自己,所以老是做恶梦。于是回了一封很长的信去安慰她并且保证自己会早点回去陪她,并且把三个孩子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回去。
经过半天的马车、半个小时的渡船,又两天半的马车,他们终于到了伦德威尔德。
马特亚帝国新占领区和巴庸王国边界上用羊毛毡搭起了一座蓝灰色的大帐篷,两方军队一东一西地驻扎着。
诺克直接领着孩子们进入帐篷,伊菲格蕾丝抬头看了一下,帐篷的帐顶是打开着的,大概因为是白天,方便采光吧。东西两边各开一个门。
诺克在南边就坐,北面坐着一个穿褐色狐皮大衣的老头子,精神颓靡,头发依然全白,黑棕色的拐杖靠在他的椅子扶手上。这大概就是巴庸王了。
西面坐着10个巴庸贵族,东边就坐着的是10个马特亚军官。
这老爷子也打量着她:墨绿色的头巾、墨绿色的天鹅绒高领连衣裙,手里拿的羽毛扇子是深绿色的孔雀尾羽做的。
老爷子不由地想起自己跟第一任妻子所生的两个女儿。
她们还活着的时候都很爱打扮,他那时有很多个孩子,不想把钱花在女儿们的衣服和贵重首饰上,总想着节约用度、为以后儿子登基多留些钱。两位王女一边羡慕别的贵族小姐珠光宝气,一边埋怨父母重男轻女,连自己身边的女仆都没小贵族千金身边的女仆人数多。那时他还常责怪女儿们不懂事。她们出嫁时的嫁妆也很寒酸,为此没少被其他的贵女笑话。这个举动把她们推到了自己的敌对面。
她们出嫁时都不到14岁,因为年少且过于频繁的生育,她们都不到20岁就过世了,她们的孩子也很早夭折了。
医生说她们是年幼时身体没养好,所以自身体质和生出来的孩子的体质都很差。结果是丧妻又丧子的女婿们都很怨恨他。
再后来,儿子们要么病死,要么被刺杀……到头来什么都没剩下。
现在回想起来只有无限的哀痛与后悔。
“你就是伊菲革涅亚?”
伊菲格蕾丝很冷淡:“是。”
“比画像上的漂亮。”老头子惋惜道:“可惜长的只像马特亚人。”
我踏马有且仅有四分之一巴庸血统好伐?其他的四分之三全都是马特亚血统!你当我稀罕长得像个巴庸人?
不过,欧仁妮的相貌基因确实不强大,所有现存血缘后代里面竟是没有一个长得像她的。
“过奖,我本来就是马特亚人。”伊菲格蕾丝说。
“你很像你父亲。”
她笑而不语。
“你对我这个王朝末代君主怎么看?”
伊菲格蕾丝说:“巴庸王国佩尔基斯王朝应该不存在末代君主这个概念,不是吗?”
你活着困难的时候就别想着有亲戚了,等你咽气了你的远亲们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继承你这个名义上的君位。
君位也许华而不实,可它的的确确是个实用的符号。不是天子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己当天子就直接拿鸡毛当令箭呗。
“看来你是做了功课来的。”巴庸王知道没什么客套可说的了,直截了当地问:“你舅舅怎样?”
“我从没见过我两个舅舅。”
巴庸王略呆:“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那可真没听说过!
伊菲格蕾丝只好敷衍:“有听说过,听说都是很好的人。”
巴庸王也知道她在敷衍自己,于是,继续问:“哪方面很好?”
伊菲格蕾丝只好继续敷衍:“德行和智慧都不错。”
巴庸王苦笑:“他们会奥格兰斯语吗?”
伊菲格蕾丝说:“这种问题您直接找合亚兰大使一问不就好了吗?我们都是马特亚族的人,可用不着在信里写奥格兰斯语。”
巴庸王无法,选择直截了当:“如果你舅舅当了巴庸国国王,你怎么看?”
伊菲格蕾丝答道:“这个问题与我无关,这是贵国内政和我舅舅的个人之事——最多是两国国事。无论是谁,您后继有人都是幸事。”
巴庸王认为她这是故意装作无事,他说:“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舅舅君临巴庸,爱维里奥皇室就相当于被卡特列里克皇室南北包围了。”
伊菲格蕾丝算了一下中国历史上秦国从建立道统一的年数,说:“549年。”
巴庸王云里雾里:“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