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大蝎子就跟真死了一样,被埋着了都没有半点动静。
“刚随师父学医那会儿,师父问我,学医为何?我说,为悬壶济世。师父回,太假。我又说,为飞黄腾达。师父回,还是假。左右都不成,我才说了实话,为长生。”
“师父说,这才真,不过他也不知这长生之法。我本以为那是句自谦,却不想原来是真的。”
“学医十载,出师那年,师父又问,此去为何?我说,为长生。师父回,太假。我说,为悬壶济世。师父回,还是假。我便不说了,师父也不问了。”
“如今想来,因我不是华氏后人,那些约束便也不愿强加于我吧。”
手指划过大花蛇满是闪耀着奇异光泽的鳞片的身体,眼神幽静而深远。
大花蛇似是在认真倾听,一动也不动。
又或是太过害怕,也学了那大蝎子装死?
“那年我初入京城,一朝一夕之间,声名便传遍了整个京城的边边角角,王公贵胄,都在我面前低下了他们高傲的头颅,不为别的,同如今一般,他们也是眼热这长生之路罢。”
“有所求,则失本心,君子尚且如此,又何况那些贪生之人,只是我也只知晓那延寿之法。长生之路,师父都不知晓,那时的我又如何得知?”
“但是,这终点即然有了,也就必然会有通去的路径。师父不知,是因为他不曾掌有那般权柄。而我…”
细细的说着,像是在对两个听不懂人言的蛇蝎说着,也像是在对自己说着。
没人回应,也不会有人回应。
可能,也不需要回应。
“数十载一晃而过,予取予求的皇帝没有等到那些药,但我等到了。我带着药回去见了师父,然后…”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大花蛇,就像是抚着最心爱的女子的脸庞。
轻柔,而深刻。
“如师父那般神仙中人,果然也逃不过留下血脉延续的一日。一别数十载,不想我竟是多了一个小师妹,青儿。”
“倾国之力也不过制出一粒的长生药,我甘愿奉上,求娶那年正值豆蔻的青儿。那年推开柴扉,看着她拿着柳枝回头一笑,我便知道,此生我的心都是装的满当了。”
“追寻长生数十载,鬓发都已斑白,却只因见着了一个女子,便弃之如敝履,我这一生实在是有些好笑了。也就难怪师父拒绝了我。”
抚着大花蛇的手有些抖动,似在忍受着怎样的情绪波动。
仍是没有离开。
“师父说,不会把青儿嫁给一个知晓长生之人。我当时不懂,后来明白过来,却又迟了。”
“那个书生抱着青儿的孩子来找到了我,明明只是一个穷书生,何德何能可以同青儿共结连理!然后,第二日,我便得知了那书生投河自尽的消息。”
“我爱青儿,所以我想让她长生,却终是不如那个肯为了她而死的人。我可以让很多人长生,但是那个书生却只会为了青儿死。”
笑了起来。
带着微微笑意的脸上,是绝世的风华。
轻摇着头,拿开了抚着大花蛇的手。
大花蛇当即便游开了一段,溜去了那一堆埋着大蝎子的虫堆后头。
也不敢跑远,瑟缩的盘起了身子。
“果然,师父永远是对的。现在,我知道了。”
耳朵突然动了一动。
还是保持着那般温和的笑,从容地站起身。
拍了拍手,整理了一下略有些褶皱的衣摆。
做好这一切,敲门声适时的响起。
“咔嚓!”
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步履轻缓,态度恭敬之极。
“先生,您定的时间到了。”
先生颔首。
“送出去吧。”
随意的说了句,便再也不去看那两个小家伙一眼。
那个进来的男人恭敬的应了声。
冲着外面打了个招呼,门外又进来了几个拿着各种道具的人。
防护完备,凑去了那大花蛇还有大蝎子的面前。
大花蛇似是想溜,不过刚动了动就停了下来。
被那些人提起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像是软下去了一样,没有了半点力气。
大蝎子也被从那一堆虫子里面“解救”了出来,用特定的器具装好。
这一切都静悄悄的发生,丝毫没有惊扰到那棋盘边正出神的先生。
安静的来,安静的去。
除了那最后一声门扉闭阖的声响,空旷的房间里,再没了声息。
这房间都已是这般空阔了,先生却仍是觉得拥挤。
可能…是心里装的太满吧…
先生出神的看着窗外云卷云舒,终是低叹了一声。
…
“戒德老爷子,你就让我进去嘛!不就是见个老头子嘛,又不是头一次见了,咋?还害羞吗?”
郑建在书房门口嚷嚷个不停。
戒德和尚伸手拦着门,不管他怎么说,就是不让他进去。
郑建知道动粗是动不过的,就索性安心打起了嘴仗。
念念叨叨个不停。
声音还不小,反正里边的郑老爷子肯定听得见。
只要老爷子不嫌烦,他自然不会嫌累。
从那天郑建问出那句话开始,戒德和尚便不同他说话了。
态度倒还是同往日一般,可能是怕说漏了嘴。
郑老爷子也不出来见他。
起先郑建还以为是老爷子还在气他上次做的那些事,但是很快就回过了味儿。
老爷子这是刻意的避开了他!
而且很明显的是和戒德和尚有些关联的,不然不会恰好就是这个已经不和郑建说话的戒德和尚过来拦着他。
郑建虽然外表一贯混不吝的很,心里却是敞亮。
果然同他了解到的情况一般,那些人…
包括老爷子也…
对于那些像是什么少儿动画里幕后邪恶组织一样的东西,郑建并不关注。
甚至本身都还有些想加入进去闹上一顿的想法。
那些什么计划一类的东西,郑建不关心,也懒得关心。
但是,他必须要找到那个治好老爷子腿的人。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什么幕后邪恶组织的人,他只想让那人帮他一个忙。
一个简单的,小小的忙。
治好那个玩弄了郑建同学幼小心灵之后,又无情的抛弃了他的坏女人。
夏月白。
比起在那些老头子们相互倾轧的游戏里费脑筋,显然那个心上的人儿更值得他的关注。
他在那个坏女人面前傻,可不代表他就真的傻。
连华青衣的药都会分析无数次,和那个坏女人相处了那么久,又怎么会真的对她的来历不闻不问?
当然,只是出于一个纯洁的少男对于爱情的美好向往。
那些事情,都是为了爱情。
真的不是什么过份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