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收拾了一下碗筷,拿着去了厨房清洗,那电视一时间没有急着关上。
有个声响,总是不寂寞些。
“…下面一则新闻,目前我市的传染病防治工作已经到了尾声,由于特效药的及时出现,给所有人都喂下了一颗定心丸…”
张春华在“哗哗”的水声中,只听了个大概,笑了笑。
那特效药的事情,每次听到都会有种窃喜的感觉。
因为是青衣偷偷的拯救了这座城市,而她则是帮着青衣开心一下。
这很合理,没有人能够因为这点指责她!
“下午好像月月就到了,假是已经请好了,到时候还是提前过去接一下吧…那个鬼灵精怪的丫头!”
说着,便笑了起来。
就华青衣那木头的模样,月月那丫头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怕是等一万年都开不了花!
更何况还多了她这么个强敌!
张春华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
人生在世,总逃不过生老病死。
这病,便是其中一样所有人都会经历过的苦难。
平日里康健不觉得如何,等到病来如山倒的时候,才会察知健康的重要。
病,总是联通着死的。
这人对于死亡的畏惧,便也匀了小半过去。
服下那些药之后,华青衣初时还不觉得如何。
只是细细的探察了一番之后才能发现丝丝缕缕的生机开始外泄。
这是往日里没有过的情形。
老头子的药,果真神奇!
古医书中曾有云,凡毒物,五步之内必有解药。
这话套用到他身体里的这些生机上,竟然也一样适用。
老头子拿出的那个深色小瓶里装着的,不是旁的。
正是那些生机伴随而生的“另一些东西”。
具体老头子不愿多说,不过只是感受着体内生机流逝的速度越来越快,华青衣就知道,果真老头子用药从不落空!
在生机流逝的速度达到了一个高度之时,身上扎着的那些银针开始发挥了作用。
体内的气息,被那些银针所在的穴位引导着,开始将那些流逝的生机有序的导向某一个方向。
华青衣想说些什么,
只是身体逐渐开始有了些脱力的感觉,让他连张开嘴都有些困难。
就好像陷进了泥潭之中,每动弹一下,都要花费上平时数倍的气力。
“青衣,你可还记得你娘的样子?”
老头子在一旁搬了凳子坐下,推开了窗。
外头的市井生活,声声入耳。
这般随意的说起,华青衣不解其意。
不过这个话题也算是让他的注意力从身体上的变化分出来了些。
头脑思考已经有些困难,华青衣迟疑了片刻,才轻轻摇了摇头。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好似费了他多大的力气一般,几乎都有些气喘吁吁之感!
这身体可见已经虚弱到了各种程度。
“也是,你被送来之时,年岁尚小,所以可能印象不深。”
华青衣不知道这时候为何老头子突然说起些他娘的事情。
不过幸好有老头子出声分了分他的心,才不至于流露出些虚弱的姿态来。
“诞下你之后,师妹的性子应当是收敛了许多吧,从她带过来的那么些话,多少能看出一些。”
老头子很少和他说起他娘的事,就连听老头子这般称呼他的娘亲为“师妹”也是极少。
“我时常也会琢磨,她如今的性子又变成了怎样呢?只是不如如今这般迫切,这么些年了,总算是能下去见见师妹了,临到头来,却又有了些踟蹰…”
华青衣艰难的抬起了眼,分辨了好一会儿,倒是没从老头子的脸上看出什么迟疑踟蹰来。
也不知老头子这话是从何说起。
只是话已是没有多的力气说了,就连听也是勉力为之。
在生机流逝的风暴中,努力的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那药说起来,名头挺响亮。
长生药。
吃下去时候的情形如何,华青衣自是无缘得见。
不过如今这吐出来时候的情形,却并没有多大的动静可言。
他气力尽去,连声音都出不得。
而老头子又只是轻声的说着些话。
出来的声响,加一起都还不如外头传进来的车辆声音大。
听着老头子细细说着的一些话语,华青衣的精神已经开始有些飘忽。
恍惚之间,似乎看见了些幻觉。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身影。
有熟悉的,像是老头子还有一些曾认识的村民,甚至还有那些打杀他的山匪。
当然,还有夏月白。
但是,不熟悉的面孔更多,明明都是些从未见过的人,却不知为何,在这里看起来面容却是那般真切。
就好像,他什么时间,曾亲眼所见一般。
华青衣的思想已经有些混沌。
想了许久,才明白过来。
这些,可能就是他失去的那些记忆。
那些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面孔,都是他在这漫长的旅途中曾遇见过的人。
可能是想了太久。
那些人的面容,开始逐渐的淡泊,就好像被谁用橡皮擦去了一样。
再然后,连那些人的身影都开始变淡。
华青衣都来不及感到惊讶,张了张嘴,却已想不起自己刚才为何要惊讶。
思绪如陷入了泥沼一般,缓慢的思索着问题的答案,到头来却连问题本身都开始忘却。
看着华青衣逐渐发散的双眼,先生终是停下了口中所言。
到了这般地步,庞大生机的流逝,已经开始引起了记忆的崩溃。
没了生机作为附着,记忆本身便成了空中楼阁,又如何能够长久。
在保有记忆的华青衣面前,他久违的提起了关于师妹的事情。
并非是期盼着能够得到一个如何的答案。
只是华青衣这离开的时候,还有他可以作别。
而他离开的时候,却已经没有谁为他作别了。
要作别的话,不如早些说了。
既是为华青衣作别,也是为他自己吧。
没什么寂寥的感觉,只有些终于到了尽头的解脱。
“噗!”
突然间,华青衣张口吐出了些什么,随即两眼一翻,失去了意识。
先生眼疾手快,接过便收了起来。
多看了华青衣一会儿,才起身收起了华青衣身上的那些银针。
重新为他披好衣裳,抱去了床上躺下。
房门开合之间,这房间里便没有了先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