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扔垃圾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好些天没有出过门,她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她把关于千纸鹤的故事,贴在了常去的论坛上。她最后一次哭了。
他是在无意中闯入论坛的,看到了那篇关于千纸鹤的动人故事,充满了伤感的色调,看得他鼻子发酸。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到了隔壁的那个女孩,还有她那双忧郁的眼睛。
有那么一个时刻,他冲动得真想过去敲开她的房门,向她讲一讲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女孩的房间很安静,也许她不在家,也许她已经休息了。
冰凉的墙壁给他的只能是这些猜想。
一个念头猛然从他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传说中,千纸鹤是帮助人们实现愿望的,那么,如果在墙上画一千颗心是不是就能赢得爱情?这个突闪的想法,让他兴奋了好长时间。
他真的开始在那面隔着女孩房间的墙壁上,认认真真地画上了第一颗心,小小的红色,像一枚含苞欲放的花蕾。
他也给这面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爱情壁。
继续画上了第二颗,第三颗,一口气画了十颗。十颗红心在淡蓝色的壁纸上,鲜艳夺目。
自从房间里多了爱情壁,他就时常碰到那个女孩。
但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她说话,她的表情总是冷淡如水,让他不敢靠得太近。
尽管这样,爱情壁还是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每天他都会画上十颗心,他打算画满一千颗的时候,一定要把女孩带过来看看。
到那时,他的爱情也该来了吧。
她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日子有模有样地充实起来。
上班,下班,结交新的朋友。生命原本就该朝着前方滑行,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过去。
经常会碰到隔壁的那个男孩。虽然他搬来很久了,但他们从来没有说过话。
每次看到他,她都觉得挺温暖,也许是因为他的脸上时常洋溢着一种充满阳光的自信。
她喜欢有自信的人,会让她感觉生活的美好。
有几回,她想主动和他打个招呼的。
毕竟她是个内向羞涩的女孩,即便只是一墙之隔,还是不习惯和陌生人攀谈。
每天晚上,她喜欢去附近的公园跑步,在失去了男孩之后,她才懂得应该学会呵护自己的身体与心情。
那次跑得很快,手机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的都不知道。
他从后面追过来时,她还以为遇到了什么坏人,差一点儿用胳膊打到他的脸上。
等搞清楚他的意图时,她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得要命,连忙不好意思地说了一连串的谢谢。
她当时的样子,一定很滑稽,不然他也不会一直那么看着她笑。后来每次想起这件事,她都忍不住一个人乐上好久。
她和他就这样认识了,再见到会礼貌地打招呼,晚上不约而同地到公园锻炼身体。
他好像也喜欢到楼下的小饭店吃东西,偶尔在那里碰到过几次,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因为他的出现,她不再感到寂寞,至少在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不算太陌生的朋友。
自从与她相遇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耳朵变得比猎犬还灵敏。只要那边的房门有一点儿响动,他都会跳起来趴在猫眼上往外看。
他跟踪她到公园,在她的后面跑到第五天的时候,终于让他等到了接近她的机会。她的手机从裤子的口袋里掉出来,她却没有察觉。他将那只绿色的小手机捡起抓在手心里时,兴奋得整个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他追上去叫住她,她吓了一跳,差点儿把他误会成欲行不轨的大坏蛋。
她不知道,她一再向他表示感谢和歉意时的表情有多么可爱,让他想止都止不住地笑。
他喜欢童年时代在北方生活的每一道关于美味的记忆,那都是他小时候的味道。他希望她可以和他一样喜欢他小时候的那些味道—
北京还刮着风的时候,我就认识了这个男人,他看上去属于任何内心依然存在幻想的女孩子都会喜欢的类型:威武而细腻,俊朗而豪爽,事业丰盛,重要的是,他依旧年轻。
这是一个生于70年代中后期的伟岸北方男,名叫侯超。
他有个亲密爱人,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他也没有说,他只是说,这是一段自彼此还很小很小就开始的情缘。这里且管她叫“她”吧。
那时他们都在上学,在同一所中学里。他们活得像典型的北京孩子,贫嘴、打架、早恋、无所不干。
那时他身上有着符合女孩子梦想的一切气质—挑衅眼神、邪气笑容、爱打架、讲义气。
他身上亦有着女孩子最恐惧的元素—不安定、惹是生非,还有想法古怪新奇。他是学校里老师头疼、回家后家长头疼的那一名。
那时北方的冬天很冷,食物很贫乏。
尤其是吃不到新鲜的西红柿,于是人们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在入冬之前,把大量西红柿捣碎装进玻璃瓶子,在蒸锅里加热后,盖上一个胶皮塞密封,就可以保存到冬天了。
家家户户都会储存很多瓶,到了冬天每次做汤的时候加上一点儿,非常好吃。
她很喜欢这种食物,就是光打开玻璃瓶子直接吃,都不觉得酸。他知道她喜欢吃,便教她各种食物游戏,不但好吃而且有趣甚至便宜,比如爆豆子,会在舌头上跳舞的海苔等等,都是他发挥小聪明独创的美食。
她对他也很好,经常从家里偷来他最爱的大白兔奶糖或者话梅糖给他吃,自己只是在一边看。这两种糖在当时都很难买到,许多人家即使买到了也舍不得吃。
他自己吃的时候,经常轻轻咬开分给她吃,或者含上很久很久。
她长得很漂亮,学习也很出色,谁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看上了他这样的“小混混”,而且愿意长久地一起走过一生。
侯超说,他自己也不明白,可是他说自己曾经给过她一个承诺,就是“幸福”两个字。
上学的时候没有钱,北方的娱乐活动也是十分贫乏,可是他一直记得那个下雪的冬天,两个穷学生一起手拉手去东四的工人俱乐部看电影—那是他们在一起以来看的唯一的一场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