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从灵智期到开光期,完全是一个质的飞跃。
莫辰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所看到的世界和以前已经截然不同。他的头脑异常清晰,感知从未有过的敏捷,隐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甚至可以追溯到刚刚出生的时候,被重新调取出来,打乱重组,用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思路排列编织。
那些曾浮于表象的东西,开始慢慢显示出真实的本质。
比如他能轻而易举从空气中的味道辨别出有什么人,或是什么生物经过,他们离开了多久,朝着哪个方向离开。再比如以往对他来说半懂不懂的人类语言,他也开始能领会话语更深层的含义,那些笑里藏刀下的尔虞我诈,表里不一的顾左右而言他,如今已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他懂得察言观色,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凭野兽本能区分善恶。他可以轻易通过一个人的行为习惯来揣摩对方的喜好,第一时间就知道什么样的行为对自己来说是有利的。因此他接下来一段时间在船上过得十分舒服,这都要靠那个叫萧蓉儿的少女的功劳。既然能够舒服度日,他也不介意装出乖巧可爱的模样去讨好她。
在他眼中,这条船上的所有人类都那么愚蠢,他们将他当做不明事理的野兽,将埋藏最深的秘密轻易袒露在他面前,因此他可以毫无顾忌在船上闲逛,钻进那些人隐藏于甲板下的秘密船舱,听他们的私密谈话,甚至可以在那领头人熟睡时轻盈跃上他的床头,将那本被他藏在枕头下的宝贝古籍拿出来随意翻看。
《古鉴异珍》?讲的是什么,让这人当性命一般守着?
瞥了眼被自己迷晕后睡成死猪的男人,莫辰就着月光将书翻开,起初他还只是漫不经心,直到翻到某页时,目光渐渐专注。
大梁……灭亡百年……梁仁帝……生前豢养白狐……鸳鸯枕……崩……
莫辰用了半个月时间学会了人类的文字,然而当他能真正读懂时,却又觉得这些词汇如此刺眼。特别是当他看到那最后一个字。
人妖殊途,寿命无可比拟,莫辰如今已然明白。可是一想到那个总是温润恬淡的清秀男子已经消失在这世间,他的心里还是不免空落落的。
再没有人像那人一样拥着自己夜夜入梦,再没有人会用那样温柔宠溺的语气唤自己“阿辰”。
汤羹已冷,无人添柴,再也吃不到那人亲手烹制的灵鸡肉。
这一觉他睡得太久,想不到瞬息间就是阴阳相隔。
莫辰出了片刻神,柔软的爪垫在泛黄的纸张上轻轻拂过,最后停留在“梁仁帝宁远”几个字上,良久不曾移开……
船队终于靠岸。大小十几只船总共百来号人,莫辰通过这几日船上人的谈话得知,这些人都来自一个叫“寻丘岭”的地方,专门干些摸金发丘赚死人财的勾当,从祖先发展至今,已渐渐成了组织,现任的组织首领就是那个叫萧蓉儿的少女的爹,名萧运天,而那个被少女叫做胡子叔的壮汉在组织里排行老二,人称金二。
寻丘岭原本地处北方,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这些人要放弃祖祖辈辈生活惯了的地方,举家南迁,准备隐姓埋名重新做人。莫辰留意了很久,却惊讶地发现关于这个原因,船上人似乎都在刻意回避,谁都没有提起过。
登上码头之后,似乎是为了掩人耳目,这百来号人没有统一行动,而是各自雇了马车离开,也不知散往何处。莫辰自然是跟着萧蓉儿一行人,被少女抱在怀里,他的耳朵眼睛却丝毫不闲着,尽可能捕捉周围的信息。
“岭主,您和兄弟们总算到了,路上还算顺利吗?”一个身穿短打的年轻男子看到萧运天,立刻迎了过来,并招呼身后的几辆马车跟上来。
“嗯,很顺利,三弟呢,怎么没见他人?”萧运天向男子身后看,似乎没找到本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目光沉了沉,不过这丝阴沉只存在于眼里一瞬便消失不见,除了莫辰,好像根本没有人察觉到。
啧啧,这个萧运天恐怕并不像他所表现出的那样宽宏大度,义薄云天呢……莫辰狐狸眼睛眯起来,觉得十分有趣。
寻丘岭里有四号关键人物,据说是根据盗墓技法里的“望、闻、问、切”四种技能排出来的。所谓“望”,是指看风水,一个地方到底是不是风水宝地,有没有可能存在陵墓,只要一望便知;“闻”就是用鼻子闻土,一铲子下去勾上来的泥土什么味道,只要用鼻子嗅一嗅就能辨别出是否有陵墓,甚至有那种技艺高深的,单从地土的味道就能辨别出陵墓的朝代;“问”是指乔装改扮,在怀疑有陵墓地区的附近村庄从百姓那里套话打探,这种人通常需要善于伪装,并且言辞亲和,才能最大限度套取自己所需要的信息;而“切”,则是指找到陵墓确切位置后,像给病人切脉一样,找到关键点切入,决定从何处打洞进入陵墓。
望闻问切四种技法各有千秋,到底能起多大作用,全靠个人本事高低。不过以莫辰观察来看,寻丘岭里最得大家信任的,却并非负责“问”的萧运天,也不是负责“闻”的金二,而是负责“望”的一个姓宁的人,金二和萧运天嘴里的“三弟”,其他人常常用近乎崇拜的语气提到的“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