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的绝望把情绪冻结成冰,再多情的告白也激不起一星半点的涟漪。泥水漫上了肩膀,有鱼抽不出半点心思顾忌封淡淼在说什么,只凝见他的身后有一根长出来的草茎,离他有一米多远。
一米多,一米多…
有鱼脑海里不停拿捏它的长度,搜索残存不多的物理知识,掂量过后,目色如寂寂的凉风沉静下来,本能地拽住了封淡淼胸前的衣襟。
有鱼沉默了下来,封淡淼以为他听进了心里,非常迫切他的回应,语气有些急:“我希望你还能相信我,我现在没有理由骗你。”
封淡淼第一次说那么长的话,总有一句传进了有鱼耳朵。
有鱼听得似懂非懂,只觉这坦白来得太迟,他眼珠微微颤动,目光直直地凝着封淡淼,没有半点原谅的意思,然后化成一滩诀别的死水,了却一切的沉沉垂下头去,目睹着泥水一寸一寸的往颈上爬。有鱼贪婪地用不足三秒的时间回忆自己走过的岁月,二十岁之前的游戏人生,二十岁之后的逃难生涯,最后无力地合上了双眼。
“现在说还有意思么,我又不会再相信你,你救过我的命,我会还你,你身后有一枝草,你…抓住它。”
封淡淼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如果是白天,一定能看到他布满血丝的眼球。他张着口吐不出半个字,他想不到有鱼竟在死亡的边缘说出这不依不饶的话,想不到有鱼遗愿竟是与自己两不相欠!他就这么恨自己?
封淡淼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肝肠寸断,咽下喉头的苦涩,懒懒的回首看向身后的草茎,咬着牙:“够不着。”
“你会够得着的。”
有鱼把全身的力量汇集于双手,他庆幸自己学过了功夫,以至于现在能还他一命。有鱼一提劲猛地把封淡淼往后上方撑持。
“你干什么…”封淡淼绝望的眼神添上一层惊讶和意外,由于有鱼的推力,身子往后上方倾倒,滑落的手竟活活地触到了草茎。
而有鱼瞬间完全陷入沼泽,只剩下一撮毛发正慢慢往下陷,冒出几个水泡。
于反冲的性质,有鱼一定会陷下去!而在此之前,有鱼就一意孤行做下这个蛮不讲理的决定——一命换一命。
封淡淼牵强地克制着,眼角还是不忍滑落泪水,纵使纵横沙场见惯死别,此时此刻却抵不住这甜到苦的滋味。有鱼虽然说话无情,但他的一举一动证明了一切,他不恨自己…他发誓不会再瞒他,因为无论自己瞒他多少次,他都会认真。
封淡淼泥里面连忙抓住有鱼的手,取下腰上的套马绳投到岸上,吹响口哨,步虬乖乖地奔来,咬住了绳头往后拉。
他已经尝试过一次诀别的沉痛,他不会再抛下他…
——
黔州郡府。
廊檐下的鸟笼里,两只黄鹂正叽叽喳喳地吵闹。林稚灵如以往用锤子在梁柱上钉下第七百四十五颗钉子,然后平静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饮一壶热茶,羡慕地看着嬉戏的鸟儿,比翼双/飞的是它们,劳燕分飞的是自己。
两年了,经过她的打理,黔州的粮仓储满了粮食,足够百姓三年之费。她相信父亲说的他还活着,他过得怎样跟谁在一起她不在乎,他向来没什么志向,她只心慌他甘于平凡。她常常想他会不会东山再起,如果他不回来了,自己是不是该有别的打算。
甄丙提了午膳过来,把饭菜盛好在桌上,看着林稚灵呆望着黄鹂,知道她又陷入了心事。“凤姑又想宸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