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大喝,原也是门功夫,就如大林的狮子吼,大青山的紫龙吟一般,但施这门功夫时,须得对手的内力比自己低方才奏效,孔令成见罗安素内力虚浮,便根本没把罗安素看在眼里,他一心所虑者,只是那个不知所在的‘罗安素’,所以他这一声大喝,倒也不为伤敌,只为壮胆,只是那少年如此不济,一击之下便被打倒,孔令成也觉有些意外。
其实罗安素一开始便错了,他内力不济,即使轻功再高明,也使不出威力来;再者,高手出招,往往一招之后,留有几手,甚至十数手的后招,定然是将对手的前后左右都封死了,罗安素倘若凝神拆招,或许还能仗着招式精妙而求自保,但他一开始便打定了要溜的主意,又怎会去看对手如何出拳,因此,就算没有那一声大喝,这一拳罗安素也难躲过。
罗安素向后摔入堂屋,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滚不止,直欲晕厥。
他在空中时,便听得一声惊呼,此时向右侧看去,毡毯依然低垂,看不清屋里和婆婆和玉蝶的情状,刚才那一声惊呼想是玉蝶所发。
也不知玉碟现在情形如何了,罗安素提起一口气道:“快走!”
…………
院中诸人虽然见孔令成甫一出拳就把那少年打入堂屋,却也没人叫好。
因为他们都听到了那声轻呼,众人站在院中,自然听得分明,那轻呼既不在院中,也不在屋中,而在院外的树上。
右侧院外有一棵百年老樟,本来这院墙周围几丈之地的树木都被砍掉了,但那樟树却兀自挺立,一半树冠已伸入院中。想是当年建屋之人怜其年岁已古,又喜其树冠如盖,故此并未砍去。
这一声轻呼甚是响亮,因此不仅韩杜与五大护法听到了,连院中的青龙教众也都听见了,诸人不由面面相觑,人人心中转的都是同一个念头:罗安素便在这树上。
眼见那树冠枝叶茂密,黑沉沉的,别说是一个人,便是十个人也躲得住。
韩杜注目樟树树冠,朗声道:“阁下既已驾临,何不现身相见。”
可是那人却并未回应。
韩杜连说了两遍,见一点声息也无,便挥了挥手,教众中登时奔出十个人来,他们人人背负强弓劲矢,原是青龙教用来攻打素水门的暗器阵法的,后来素水门的暗器阵法轻易攻破,这强弓倒没用上。
只听得‘嗖嗖’声响,数十支箭射向那黑沉沉的树冠,但听‘笃笃’几声响,有的箭射在树枝上,有的箭却穿叶而过,只惊得几只乌鸦扑棱扑棱飞起来,‘呱呱呱呱’的不断乱叫,听得众人一阵心烦。
韩杜见这次本已胜券在操,却忽然半路杀出个‘罗安素’,眼见属下众人都有惊惧之意,士气锐减,心下不禁又惊又怒,咬咬牙,决定不去理会他,对他身后的五大护教道:“我们进去。”五大护教面面相觑,却又不敢不从,当下提气戒备,缓缓走向堂屋。
罗安素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只觉胸口剧痛,腹中滚涌翻腾,也不知肋骨断了没有,微一运气,忽觉喉头一甜,抑压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罗安素知道自己这次受伤不轻,心道:“日间受的伤还没好全,晚间又受了伤,唉,自己初入江湖便如此不堪,华前辈要知道了,只怕也要吐血。”他慢慢爬起来,暗暗运气,却觉自己的内力居然恢复了三成,不禁又是诧异,又是欣喜,于是很快站起身来。
韩杜等正往屋中走,却发现那少年又站了起来,不禁一怔。
罗安素哈哈一笑,怀着给玉碟等人拖延时间的念头,跳了出来道:“兀那呆汉,你当是给老子挠痒痒呢,出拳一点力道都没有,你师父是谁呀,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赶紧回家去多练几年吧,哈哈。”他受伤之后,一来心中多少有些害怕,二来内力忽然有增,心下高兴,不知不觉中,便学起了华玉峰不羁的神气,只是华玉峰儒雅风流,绝不会自称老子,罗安素没读过什么书,一时想不起什么趁口字句,就用上了‘常兄弟’的‘切口’,倒也颇显洒脱,最后那几句,却是向红袍人学的。
韩杜等人都是一惊,见罗安素这一跳,哪里像受伤吐血的样子,倒比没受伤前还轻捷几分,不由都停下了脚步。
韩杜心道:“这人被孔长老一拳打出丈许,受伤吐血,那是人人都瞧见的,怎的顷刻之间又像没事一样,端的古怪。”他向孔令成看去,目带询问,孔令成摸摸脑袋,也觉茫然不可索解。
韩杜道:“孔长老,你再去领教领教这位小兄弟的功夫,可得出力点,别让人家小瞧了你们朱焰门的武功。”他特意说出孔令成的武功来历,自然不是为了提醒罗安素,好让他有所防备。
这朱焰门是湘南一个大大有名的门派,湘赣等地流传一句话:“宁可不为人,不惹朱焰门。”由此可知朱焰门的厉害,据说朱焰门原本也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门派,只以外家功夫见长。
但二十年前这门中出了一个奇人,他不知从哪里学得一门吐火绝技,这吐火功夫,卖艺杂耍都是会的,但他吐出来的火却很是不同,敌人若是沾上他吐出来的哪怕是一丁点火星,立即麻痒难当,有如虫蚁攒啮,用手抓挠,则是剧痛彻骨,又如千刀万剐,当真是生不如死,却偏偏又不得死,除了举手投降受他摆布之外,别无它路可走,因此江湖上人人闻朱焰门而变色,若是对手不是使长枪,长鞭等长兵器的话,遇上朱焰门的口中朱焰实在是毫无办法。
正因如此,朱焰门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听,好在朱焰门除了会朱焰之外,外家功夫也甚是不凡,所以朱焰门的弟子在江湖上行走,外人既不知他的根底,也少有朱焰门的弟子自报家门的。
韩杜此番点破,一来是不愿节外生枝,希望就此吓退那少年,二来如果那少年实在不知进退,而武功又太过诡异的话,那也不妨烧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