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抬脚走入亭中,在那女子对座缓缓坐下。
“确实能称得上是茫茫洲一大奇景。”
女人一双大眼古灵精怪,她看着林逸,微微惊讶,笑着说道:“悟道了?”
林逸点点头说道:“昨日已是入了地阶,成了个注定劳苦的金丹客。”
说罢他看了一眼那女人身后的老妪。
老妪一身华衣,身材矮小,候在女人身后闭着双眼在入定养神。
天阶修士!
林逸心中一凝,没想到居然能在这荒郊野外见到天阶的前辈修士。
女人感受到了林逸的目光,半转身子给林逸介绍道。
“这是孙姨,是我们天涯酒馆的人,你大可放心。”
那名叫孙姨的老妪微微点头算是行了个礼。
“林公子,我家小姐经常提及你,说你是百年一遇的天纵奇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林逸起身行礼,江湖之中以实力为尊,这天阶修为的老妪放在何处都是能被人尊一声老前辈了。
她在不在意礼数那是她的事情,尽不尽礼道就是林逸的事情了。
“前辈谬赞,在唐婉小姐面前,在下可不敢自称什么天才。”
林逸着实有些汗颜,虽说也知道这老妪说的是客套话,但在这冷艳的女人面前被称作是天才实在是有些讽刺。
那叫唐婉的女人望向东方的天空,看着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有些出神。
“三年不见,不知道阿坤过得怎样了。”
唐婉喃喃自语道。
林逸负手走到亭边,也是望向那座大山说道:“我与阿坤还时常会有书信往来,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终日修行不问世事,你也知道他的性格,什么事都是不上心的。”
唐婉轻笑一声,被林逸这么一说,她眼前便浮现出那人打着哈欠的滑稽样子。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忘雪亭中。
笑罢,唐婉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说道:“我猜你是雇了马车的,那咱们就出发吧,早日去见一见那个懒散鬼。”
林逸与唐婉并肩走出忘雪亭的结界,顿时大雪再次落下,他们漫步在风雪之中,孙姨远远地跟在身后。
她知道这放在江湖之中便是年青一代最顶尖的二人有些重要的话要谈了。
唐婉俏皮地在雪地里蹦跳,像是一个从没见过雪的孩子一样玩耍,但这等幼稚的行为配上她那仙女般的容貌居然是有种别样的风情。
“三年不见,有没有碰上合适的人?”
唐婉突兀开口,林逸一愣,接着便是反应了过来。
“有一位散修,前些日子在山舟上遇到的,玄阶五层修为能跟我交手而不落下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唐婉听闻林逸的话语,本来还有些开心能遇上合适的人选,但听闻是散修她却是一皱眉:
“散修……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出来,最近几年江湖中的正统修士们对待散修的态度越来越不友好,甚至有不少散修还遭受了迫害。”
林逸一挑眉,他还真的没有感觉到。
毕竟西石洲因为剑修众多的缘故,散修和正派修士的关系比其他大洲都是融洽。
在剑修的交往之中,只要你的剑术足够高超,剑道成就在别人之上,那你就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这与宗门出身毫无关系,剑修的世界纯粹而又简单。
唐婉看出了林逸的为难,笑了笑说:“跟你这种练剑的说些暗流涌动的话语也着实无趣,你们又不关心这些。有机会见一下你说的散修吧,能被你林大天才推崇的人肯定差不到哪去。”
林逸不想再说话了,他总觉得唐婉口中的天才是一种讽刺。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走向停在路边的马车。
……
在野木洲群山环绕,绿水潺潺的南天帮山门里,在那一座一座的琼楼玉宇之中,赵构正匍匐在一间密室的地板上大气不敢出一下。
在他的面前有一张躺椅,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躺在上面,闭着眼睛轻轻晃动着躺椅。
一阵尖细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好似嗓子里卡了一口浓痰一般让人难受。
“小构,从几十年前我把你捡回山门开始,你从未让我失望过,这次不过是去查个小小的玄阶弟子的死因,为何还出了岔子呢?”
赵构一听老祖果真怪罪自己了,顿时一身冷汗就冒了出来,他颤颤巍巍地将头埋到最低,声音颤抖的回道:
“回禀老祖,那厮杀的地方已是被人给毁了,还有两位金丹客在等着我,是神算奉华的人,那意思应该是警告我不要细查。”
“奉华……一定是那个臭婆娘的意思了,哼!”
老人重重哼了一声,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再追究赵构的过错了。
“去催一催各个洲的棋子们,尽快把精血送来,若是误了我的好事我就让他们不得好死。”
老人又是阴沉的开口吩咐,赵构一听老祖这是原谅了自己的无能,心下大喜,连忙应下。
他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头。
“你也别太高兴,下次再让我失望,你就亲自变成这精血给我续命吧。”
赵构如坠冰窖,身上汗毛根根立起,连声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老祖的脾气经过了几十年的相处,没人比他更是清楚了。
这老人喜怒无常,更是杀人不眨眼!
“给小相传封信,就说是我想他了,让他回来看看。”
老人长出了一口气,喉咙中的痰声像是破旧的风箱一般呼哧呼哧的响着。
赵构领命,轻轻地退出了密室。
等着赵构从楼宇中走出,他整个人都跟虚脱了一般瘫坐在地,背后湿透的衣服紧紧的贴在他的后背上。
天上传来一阵鹰啸,他那通灵的金尾隼一个猛子从天上扎了下来,稳稳停在他的身边。
巨隼俯下身来,用自己的头顶轻轻触碰赵构,好似在安慰他一样。
“我知道,先去其他洲催要精血吧,日后得小心行事了。”
赵构坐在地上冷静下来后,抚摸着自己的坐骑,缓缓说道。
他不能再让老祖失望了,下一次办事不利的时候,就是自己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的时候!
在赵构离开后不久,一道苍老的声音在那间密室中响起。
“精血以后要更多,我们也会给你更多。”
老人猛地睁开双眼,翻身从躺椅上坐起来,双眼注视着房间内挂在墙壁上的一面铜镜。
那铜镜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身影。
那身影看不真切,头上长着一双黑紫色的巨角,远观根本不像人类,近看之下但却还是人形。
那身影被黑色的火焰笼罩着,火焰似是有灵性一般跳动。
若是白长平在此,他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个身影身上的火焰像极了黑袍斩龙身上诡异的黑火。
伴随着那道苍老的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小巧的玉瓶。
老人一看到凭空出现在桌子上的小玉瓶,顿时眉开眼笑,他双手作揖连连说道。
“谢主教大人赏赐,精血的事我一定上心,您就放心吧。”
随着老人那令人不舒服的浓痰声落下,铜镜里的身影逐渐模糊,最后慢慢消失了。
老人拿起那个玉瓶,贪婪的将其打开,一仰头吞了下去。
他的嘴角处,一缕黑色的血顺着他粗糙褶皱的脸颊缓缓流下,好似一条细小的毒蛇一般蜿蜒。
老人那享受的表情,像是吃到了惦记很久的糖葫芦的孩子一般陶醉。
他此刻享受的,是生命延续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