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猫已经死去很久了。
有二十多年了吧。
医生想起他小时候,那只猫在他淘气欺负了它的时候,会优雅地跳上猫架,尾巴缓慢地摇动着,然后舔着爪子用绿幽幽的猫眼盯着他。
依恋又委屈。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这个动作那只猫做了无数次。
他突然从那双眼里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原来自己已经三十岁了!
他是医生,经手的死亡无数,这个时代,战乱、苛政、疾病……普通人能活70岁都是很了不起的。
原来他的半生都已经过去了啊。
父母当初是怎么样的?有些忘了……
反对他跟着那名吟游诗人乱跑?给他早早地就找了一名贵族少女想让他结婚?
结婚……自己好像早就该结婚了啊。
但心里的恐惧依然要大过应该。
他笨拙地揽了揽他的陛下的肩膀,可能有些拥抱的意思……他也不知道。
“陛下,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别怕,不苦的,别哭了好不好?
……哄小孩的语气,应该是这样吧?
他想起了以前怎么安慰那些小孩吃苦药的,也没哄过女孩子,最多就哄骗过他母亲说“我去跟那名很潇洒的吟游诗人去见识世界啦!我明天就回来!”
一走就是很多年,再回去父母都老死了。
他无牵无挂地定居在了西卡亚望城。
此刻望城的主人,不,是整个西卡亚的主人。不说话,依然很委屈地看着他,眸光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认命地帮她揉着肩膀:“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有跟……唉。”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紧了紧双手,总算有点真正拥抱的意思了,医生组织了很多次语言,终于道:“以后不会再试药了,不会惹您生气了……我的陛下。”
沉默了一会,他听见他的陛下闷闷道:“你没骗我?”
“医生从不说谎。”
“那叔叔喜……”
……欢。
……
吗。
医生瞪大了眼睛,瞬间有些害怕面对又有些希望她说出来,复杂的情绪搅得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乱了起来。
“啊……没什么,叔叔,我们继续认药草吧。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野薄荷?”
没想到她自己又止住了话语。
既然她说要继续认药草,他也不好再抱着她,于是医生赶紧松手了。
“……夏枯草生长在山沟水湿地或河岸两旁湿草丛、荒地、路旁,应节令而生,味……”
医生说到这里,很识趣地跳过了,继续道:“夏枯草有清热泻火,明目,散结消肿的功效。”
乖巧地点头,表示记住了。
他继续说:“车前草……金银花……棕榈……”
说了三页,他觉得可以了,于是说道:“陛下,今天就认这一些吧,什么东西都要适度。现在我来向您提问,以此加深您的印象……陛……?”
——她在盯着他的脸发呆。
见他看过来,她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面巾遮住了脸,但遮不住耳朵。
红了。
在偷看吗?偷看……他?
医生突然也不自然起来,不知道自己的脸有什么好看的。
其实他金发碧眼样貌俊朗和善,跟他工作时一丝不苟的严肃样子会形成极其强烈的碰撞。
曾经望城的贵族少女们爱死了他那副对比强烈的模样。
只是碍于身份终究没有得到家里的允许。
“唔,叔叔你刚才说什么?”见小心思被戳穿,她不好意思地问道。
“我说我要提问您。”
“哦……问吧。”
他瞧见他的陛下突然像个泄了气的河豚一样,肩膀垮了下去。
怕回答不上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