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芷毕竟也只有十二岁,不过嘴没遮挡一句,就引来这千夫所指,若块石头砸到她太阳穴,疼得她霎时红了眼眶。
墙角的辛夷暗暗着急。辛芷说出了她心中所想,但终究年纪太小,不懂得人心险恶,捅了人家的同时也误伤了自己。
辛夷便要冲上去解围,忽见得辛芷瘪瘪嘴,猛地冲到上房台阶上,叉腰转过身来,怒目圆睁地瞪着诸人。
“你们不是一个个吵着要分家么?如今怎么的一骂起人来,便又凑成一堆了?反正以后都是阳关道的阳关道,独木桥的独木桥,怎的一见有落井下石的,就又聚拢来人人踩一脚?”
诸人勃然色变。死苛礼法的族老们气得胡须吹。
高娥作势要去捂辛芷的嘴,却是脚步钉钉子般不动,眼角划过抹幸灾乐祸的得意。
辛夷却是听得又是忧又是笑。辛芷年少贪玩,整日混大街小巷,不知从哪儿学了市井间的骂人话,骂出来却是意外地“衬”她。
“虽然是庶出,也是仕门小姐,也念女训女德,怎的这般说话没遮拦?”一个族老眉头都蹙成了倒八字,“天意不可违。分家也是顺应天意。盛衰荣辱都有个头,难道你这娃娃还有意见?”
“阿芷没意见!”辛芷大概是骂开了,没有丝毫惧意,浑身的气势窜窜往上爆,“阿芷就一句话,思量了数日,还是决定说出来,省得烂肚子里臭。【△網w ww.Ai Qu xs.】”
辛芷顿了顿,也不管旁人让她说没,就朗朗提高了音调,圆睁着眼喝道:“反正人心都散了,分家倒是好事,不然憋着气挤一间屋檐下,互相看互相不顺眼。要分家的走,不分家的留,祖母爹爹他们也拦不了。”
“这话虽粗俗了点,但意思倒也对了。”诸人议论纷纷,面面相觑,本就散的人心愈发散了。
辛芷的小手在衣袂里攥紧,暗暗给自己打了几口气,才一字一顿地把余话说出来:“不过,不走的利落地留,咱们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还是一姓一家人。要走的就自己干脆地走,别来瞎操心,还撺掇些旁人。”
前半句话有些感人,后半句话却是刺头。
诸人脸色一僵,下意识地瞥向了高娥。毕竟把“分家”从火苗吹成了燎原之火的,还是最开始高娥热心的“上下奔走,左右相劝”。
高娥也回过味来,立马青了脸,捏着嗓子尖叫道:“你个小贱蹄子,指桑骂槐哩!什么叫瞎操心,什么叫撺掇,你有本事说清楚!别把阴沟的水乱泼人!”
辛芷被一激,年少的心性稳不住,立马通红了脖子,如只小公鸡般便要怼回去,四下的族人有看戏的有相劝的,眼瞧着就要闹大。
听墙角的辛夷再坐不住了。
“够了!”一声清冽的喝,辛夷走出墙拐角,施施然向众人走来。
高娥有霎时的白了脸,但只是片刻,就热情地迎上来“六姑娘打开心结,终于出门了”。
族人们也揖手行礼,纷纷簇拥过来“许久不见六姑娘,姑娘身子可好”。
辛芷则如看到了救星,如黄鹂鸟般扑了过来“六姐姐!六姐姐你可露脸了”。
辛夷如今是辛氏唯一顶着四品封诰的人,前时整治家风的余威尚在,诸人的敬畏也不是假的。跟着辛夷对峙过王家的人,更是唯辛夷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