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鸳拉低了昭君帽几许,阴阴的笑声愈发得意:“不错。王家和辛府和解?笑话。本姑娘偏不让它和解,偏让爹爹和辛夷又结新仇!爹爹向来疑心重,利用他的疑心,借用他的刀剑,把辛夷编入个死局里。这就是本姑娘的‘将功补过’。”
最后四个字“将功补过”,被王文鸳说得咬牙切齿。字字如从齿缝间迸出,带了森然的寒意。
小丫鬟吓得缩了缩脖子:“姑娘真是冤枉了。那辛府长房长媳前脚送人,后脚死在街上,凭什么都怪姑娘?姑娘不过是让她在雪地里多等了片刻,可从来没想要过她命的。”
“天下人都是黑白不分,老百姓更是几多愚昧,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天知道那辛氏长媳怎么死的,不过都不重要了。连爹爹都以为是我动了手脚,那我还有伸冤的余地么?”
王文鸳凉凉一笑,眉间氤起股黯然。
高娥死在了王府门口。天下都把这人命债算在了王文鸳头上。就算不是她亲自动手,也是从中作了梗。
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信。王俭在赏雪宴上的一巴掌,就给她王文鸳判了死刑。
王文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颊,事隔多日,那儿依旧残留着剧痛,放佛在提醒着她,不要忘记那日,自己跪倒在王俭面前,像条狗。
跪在自己爹爹面前的一条狗。
哭泣着伸冤昭雪,却只换来一巴掌的一条狗。
王文鸳的碎米牙顿时咬得咯咯响:“他王俭一句话,把我捧上嫡小姐的位置,我就成了九天彩鸾。他王俭一个巴掌,把我当众摔到泥地里,我就又被打回成花鸭子。明明是自己的爹爹,却比世上任何一对父女,都不像个爹爹。”
小丫鬟听得直接变了脸色。她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急得直使眼色:“姑娘说什么胡话呐。好不容易甩掉了王家的影卫,难不成他们啥时又寻来。隔墙有耳,祸从口出,姑娘可得提心着点。”
“你见过哪个当爹的,还在自家女儿身旁安插影卫么?”
王文鸳蓦地盯向小丫鬟,眸底的嘲讽几乎凝成实质:“他不像个当爹的,那我也不用像个女儿。什么将功补过,我连过都没有,哪里要将功?还不如利用他王俭,弄死辛夷这个宿敌,也算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小丫鬟立马知趣地一福,提前将恭贺都道下了。
“小贱蹄子就会耍嘴皮。”王文鸳啐了口,遂上到了马车里,同不远处的辛夷一般,就在风雪中等待起天黑来。
金翅楼外,风雪天中,无数双暗中的眼睛浮起了疑惑。
而距此十里外的长安城门上,郑斯璎的眼睛却是愈发灼灼。
她拢着银狐锦裘,盯着天际的雪霰,搁在黄铜汤婆子上的指尖轻敲,放佛是一枚枚落下棋子,在无形的棋盘中。
“禀大小姐:影卫传回的消息,辛夷已经出了金翅楼,估计正回城来了。”一个丫鬟上前来,恭敬地一福。